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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082年,苏东坡45岁。这一年距离他“乌台诗案”被贬黄州已经过去三个年头。

公元1082年,苏东坡45岁。这一年距离他“乌台诗案”被贬黄州已经过去三个年头。黄州偏远贫瘠,他名义上是“团练副使”,实则是被监视的罪犯。没有俸禄,没有权力,连像样的房子都住不起,只能自己在东坡开荒种地,自称“东坡居士”。从“大宋顶流”到如今的乡野农夫,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的人生“谷底”。 这一天,三月七日,他跟朋友们在沙湖道上走着,突然下起了大雨。“雨具先去”——专门管带雨伞的仆人提前走了,结果“同行皆狼狈”。大雨袭来,所有人都慌了,抱头鼠窜,狼狈不堪。“余独不觉”,只有我苏轼,“不觉得”有什么,没有伞,也没有躲,就在暴雨里走出了最从容的姿态。 然后,雨停了,天晴了,他写下了这首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词的开头“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是一句“反常识”的话。换作我们遇到暴雨,第一反应肯定是“快跑”“别淋着”。可苏轼却说,“莫听”——那些暴雨砸在树叶上的噼啪声,就像乌台诗案里政敌的“构陷”、小人的谗言,像人生中上司的指责、旁人的闲言、生活的暴击。“莫听”不是真的没听见,而是“不往心里去”。这些噪音,可以让它“穿耳而过”,但绝不能让它“入心”。 “何妨吟啸且徐行”,“何妨”带着无所谓的洒脱。“吟啸”是古人最高级别的“酷”,“吟”是低声哼唱,“啸”是放声长啸。苏轼一边淋着雨,一边哼着歌,甚至长啸,“且徐行”——还要慢慢走。下雨而已,有什么关系?他知道雨总会停,慌也没用。人生的难关,再急也得一步一步过。与其狼狈逃窜,不如稳住脚步,还能顺便看看雨景。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备”,“竹杖芒鞋轻胜马”。竹子做的拐杖,草编的鞋子,多么简陋,这是“流放者”的标配,是“穷人”的装备。而“马”是富贵的象征,是他当大官时的“座驾”。可苏轼却说“轻胜马”,他现在这套“穷装备”,比骑马轻快多了。因为下雨天骑马,马蹄会陷进泥里,马会打滑,骑马的人要担心马受惊,要顾及体面,反而不自由。而他拄着竹杖、穿着草鞋,脚下轻,心里更轻。 人之所以累,往往是被“体面”“身份”绑住了。就像有人明明工资不高却非要买名牌包撑场面,明明一堆借款却非要硬着头皮买车买房。这些“马鞍”压得人喘不过气,倒不如“竹杖芒鞋”来得自在。 “谁怕?”这是全篇“最硬”的两个字,是骨子里的“不服输”。“一蓑烟雨任平生”,“一蓑烟雨”不再是眼前的这场雨,而是他这辈子经历的所有风雨——科举的波折、官场的倾轧、被贬的屈辱。他说:这些风雨我全接了,“任平生”——这辈子我就这么坦然受着了。这句话直接“封神”。他不是在说“求求你,别下了”,也不是在说“等雨停了,我就好了”,而是说“下吧,随便下!我这一辈子就打算在风雨里过了!”他接受了苦难,还把“苦难”当成了“日常”。这不是破罐子破摔,是接纳。接纳人生有晴有雨,接纳自己有顺有逆,不再和命运较劲,反而有了和生活周旋的力量。 词的下半部分写“雨停之后”,“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雨后的春风有点凉,把他身上的酒意吹醒了,也让他从刚才的洒脱里多了一丝清醒的感知。这里的“微冷”特别真实,他不是“神”,他是“人”,他也会“冷”,会“怕”,会“迷茫”,这才是真实的人生。但重点在后面,“山头斜照却相迎”——就在他觉得有点冷的时候,抬头一看,山头上的夕阳正对着他照过来,暖融融的。 人生就是这样,它不会一直下雨,也不会一直寒冷。刚才还是瓢泼大雨,转眼就有夕阳;刚才还是狼狈不堪,转眼就有温暖相迎。很多时候,我们觉得熬不下去了,其实再撑一下,就会看到“斜阳”。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他回头看了一眼刚才淋雨的地方,这个“回首”,他看的不只是“来时的路”,是他那“半辈子”的风风雨雨,是那座“乌台诗案”的“监狱”。然后他说“归去”,这两个字不是说回家,是“放下”。放下刚才的雨,放下刚才的冷,放下那些让他纠结的过往。最后得出“也无风雨也无晴”——风雨(坏事)和晴天(好事),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区别”了。当你回头看的时候,那些曾经让你痛苦的“风雨”和让你开心的“晴天”,都成了过去式,它们不再能左右你的情绪,不再能定义你的现在。 苏轼写这首词时,正是他人生最落魄的时候,可他没有抱怨,没有沉沦。他知道,人生就是一场体验,好的坏的都会过去。我们要做的,不是纠结于过去的风雨,而是好好走脚下的路。 当你身处逆境或是人生迷茫时,不妨读一下苏轼的《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它被称为苏轼最值得反复品味和解读的一首词,而它的背后只不过是一场小雨,却是苏轼用一生积累领悟出来描写人生境界最高的一首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