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生第一次理发还带刮胡子刮脸，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在大上海。 我乘鉴真轮去日本的前一天，跟到上海送我的前妻，嫂子说，理个发吧，省得到了那边马上得理发，那边理发肯定贵。 ​就在上海普陀区，远亲家附近，一条正街上，一栋小白色房子，一家国营理发店里理发刮胡子刮的脸。 ​我去日本之前，大厂有洗澡堂子，看澡堂子的刘二虎会理发，头发长了就找他理发，理完了直接去洗澡。记忆里澡堂子没有淋浴花洒，用盆接水洗头。 ​上海普陀区那家理发店，不大，有三四个上年龄的老师傅，大概都50多岁。我那个年代还不到30岁，瞅50岁的人，就是老头了。记忆里还有俩老太太负责洗头，老太太也是50多岁，现在我看50岁的女人，还挺年轻，什么年龄有什么样的审美标准。 那个理发店​屋子里不是很大，一个胖老头给我理发，因为是大上海，人家怎么摆弄我，我就怎么配合，发理完了开始刮脸。 胖师傅把刮脸刀，在挂在墙上，当啷着的一尺多长，两寸宽，磨的锃亮的黑色皮子上，嚓嚓嚓，上下磨了好几个来回，感觉有点像杀猪前的磨刀准备。 ​反正要去的日本啥样子也不知道，也就一点也不在乎老师傅嚓嚓嚓磨刀了。 ​刮脸前，老太太递过来一条热气腾腾的毛巾，老师傅把热毛巾热敷我嘴巴子上，过一会儿，再掀开热毛巾；老师傅手拿一个带把圆形毛刷，在一个都是肥皂沫子的茶缸子里，沾了一下，再把肥皂沫子刷在我嘴唇四周，最后整个脸刷个遍，开始刮了；先刮胡子，我那个时候年轻，没有啥硬茬胡子，脸上汗毛也微乎其微。 ​但是，老师傅心非常细，一点点给我刮，连眉毛都给我修整了，鼻毛也剪掉了，手艺娴熟精湛。 我们小时候头发长了都是我母亲给我们推，那个年代没有电动推子，都是用虎口捏住推子两个把，推子两把在锯齿部位是交叉的，发明者还是非常聪明的，但是经常夹头发，因为夹头发经常哭叫。母亲也搁剪子剪。 那个年代的母亲，得会裁剪衣服，会蹬缝纫机，会做棉袄棉裤，从开裆裤到死裆裤。小时候经常肚子疼，母亲就给吃宝塔糖，能把肚子里的蛔虫赶出来。 我长这么大没有人给我这么认真收拾过脸，当老师傅给我刮完胡子，让我照镜子看，我一看，我的脸洁净如洗，刮得锃亮。发型还是偏分。应该是当年大上海流行发型。 我们在远亲家住了三天，主要是先去外白渡桥，过了桥的上海大厦，去买船票。 远亲家阿姨，当年50多岁，给一所学校做饭，采购也是她，所以远亲家不缺鱼不缺肉。吃的还是不错的。姑爷子是当年东航美国公司负责人，俩个女儿都在虹桥机场工作。老爷子工人，那年刚刚退休，山东人，年轻的时候当兵，是华野陈毅将军的警卫员，跟随陈毅将军进的大上海，也是因为没有文化，当了一辈子工人。 我是初春到的上海，走的时候哈尔滨还冰雪未化。坐58次特快列车去的上海。 初春的上海天天下雨，我是在一个烟雨蒙蒙的早上，走过外白渡桥，去的码头，上的鉴真轮，出的吴淞口，越大洋，48小时后到达日本神户码头。 现在想想，那48个小时，母亲也睡不着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