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闺蜜兰芝拖着行李箱从儿子家出来时,天刚蒙蒙亮。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她在黑暗里摸索着下楼,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吵醒什么。 其实她知道,儿子一家这会儿睡得正熟。 七天前,她是满怀期待来的。 儿子电话里说:“妈,来住几天吧,小宝想奶奶了。” 她连夜收拾行李,带了亲手做的芝麻糖、新织的毛线袜,还有攒了大半年的退休金——想着给孙子买点什么。 第一天,儿媳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笑着说:“妈,家里什么都有,您别总破费。” 兰芝听出话里的客气,心里那点热乎劲儿凉了一半。 接下来的日子,她在六十平米的两居室里像个客人。 做饭时,儿媳会说“妈,少放点盐,现在讲究健康”。 拖地时,儿子会说“妈,您歇着,有扫地机器人”。 哄孙子时,儿媳会在旁边轻声提醒“小宝,该读英语了”。 最让兰芝难受的是第三天晚上。 她听见儿子儿媳在卧室压低声说话:妈什么时候走? 再忍忍,下周吧。门缝里的光漏出来,在地板上切开一道口子,像把刀子。 兰芝一夜没睡。 她想起二十年前,也是这样小的房子,儿子趴在小桌上写作业,她在一旁织毛衣。 那时候儿子会说:“妈,等我长大了,买大房子给你住。” 现在房子大了,却没了她的位置。 第六天,孙子不小心打翻了她带来的芝麻糖罐。 儿媳一边收拾一边说:“妈,这些甜食孩子少吃为好。” 兰芝看着碎了一地的糖块和玻璃碴,突然明白了——她带来的不只是糖,还有过时的关心和不合时宜的爱。 今天早上,她起了个大早,把厨房擦得锃亮,冰箱里塞满了包好的饺子。 临走时,她在茶几上留了张纸条:“妈先回去了,你们好好的。” 火车上,兰芝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 她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儿女的家不是父母的家。 当时不懂,现在懂了,却又希望自己永远不懂。 手机震动了一下,儿子发来微信:“妈,到了说一声。” 她盯着这五个字看了很久,打了删,删了打,最后只回了一个字:“好。” 窗外,树影飞快地向后退去,像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兰芝摸了摸口袋,里面装着孙子偷偷塞给她的一颗奶糖,糖纸已经有些皱了,还带着孩子的体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