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和二叔 5 年不来往了，今年二叔脑梗住院，我爸充耳不闻。不料二叔上午出院，下午就一瘸一拐来我家，从裤兜掏出个包裹。 我当时正在客厅擦桌子，听见门响还以为是快递，抬头一看，整个人愣那儿了——二叔扶着墙，左脚有点拖地，右手攥着衣角，脸白得像晒久了的纸，额头上细汗一层。我赶紧放下抹布过去扶：“二叔您咋来了？病刚好咋不多歇会儿？”他喘着气笑，嘴角扯得有点歪：“没事，坐会儿就走。” 我爸在里屋听见动静，探出头瞅了瞅，手里的茶杯顿了顿，又缩回去继续盯着电视，遥控器按得咔嗒响，屏幕里的人影晃来晃去，倒像他心里的动静。我给二叔倒了杯温水，他接过来抿了一小口，手还是抖，水洒在裤腿上也没察觉。 “二叔，您这刚出院，咋不在家歇着？”我又问。他摸了摸裤兜，慢慢掏出个蓝布包，边角都磨得起毛了，看样子用了不少年。“今儿出院，收拾东西翻出来的，”他把布包搁茶几上，手指在上面轻轻拍了拍，“本来早想给你们，那几年……唉，没脸来。” 我爸这时候突然把电视声音调大，新闻主播的声音“唰”地盖过了屋里的话。二叔耳朵有点背，好像没听见，自顾自说：“那年分家，你爸嫌我多拿了半间偏房，其实那是我结婚时爹妈给的陪嫁，非说我占便宜。后来为修老房子房梁，他说我用的木料次，吵得爹娘抹眼泪。再往后就越走越远，逢年过节我拎着东西站门口，你们家门都不开……” 我偷偷瞟我爸，他眉头皱成疙瘩，手指抠着沙发扶手，指节泛白。二叔没注意这些，把布包打开，里面是个红布包，再打开，是块银锁片，刻着“长命百岁”，边角磨得发亮，还有张泛黄的纸条。“这是你出生那年，你奶奶攒了三个月鸡蛋钱打的，”二叔指尖抚过银锁，“当时你发烧，医生说要压惊，奶奶连夜找银匠赶工。后来分家闹掰，我就把锁收起来，想着等你们啥时候不气了，再给你们。” 我鼻子一酸，拿过银锁：“二叔，这么多年您咋不早说？”他叹口气：“那会子你们父子俩跟仇人似的，我拿着锁来，不是往火堆里扔吗？前阵子脑梗住院，躺床上就想，要是走了，这锁还没给你们，奶奶在天之灵该怪我了。”他说着咳嗽两声，我赶紧给他拍背，他摆摆手：“没事，老毛病。” 我爸这时候站起来，椅子腿蹭地响了一声。二叔抬头看他，眼神怯生生的，像小时候犯了错站在爹面前。我爸走到茶几前，盯着银锁看了半天，伸手摸了摸，喉结动了动：“那年分家，我……我没想真跟你闹掰。就是听村东头王婆说你背后说我贪家产，气昏了头，上门堵你，你关门不理，我就拉不下脸。” 二叔笑了，嘴角的歪更明显：“我也听李叔说你嫌我懒，修房子躲清闲，其实我是腰伤犯了蹲不下。后来就谁也不找谁，一晃五年。” 我爸拿起纸条，上面是奶奶歪歪扭扭的字，记着打银锁的日子和花的钱数。他用手掌蹭了蹭纸条上的折痕：“那年我赌气没去你婚礼，后来听说你媳妇嫌家里冷清，哭了好多回……”二叔说：“我媳妇也念叨，说你哥那人刀子嘴豆腐心，就是爱较劲。” 屋里静了一会儿，只有墙上挂钟滴答响。我爸把银锁递我：“收好了，这是你奶奶的心意。”又对二叔说：“明儿我去买点菜，咱爷俩喝两盅，就像以前在院里晒暖那样。” 二叔眼睛亮了，忙点头：“我带瓶好酒，当年你最爱的那个牌子，我一直存着。”我爸转身去厨房拿茶叶，背影看着没那么僵了。二叔扶着墙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虽然还是有点瘸，但比刚进门时稳当多了：“我回了啊，明儿早点来。” 我送他到门口，他回头笑：“别跟你爸说我来过啊，省得他臊得慌。”我憋着笑：“知道，您慢走。”关上门，看见我爸在厨房泡茶，热气模糊了他的脸。我喊：“爸，茶叶放多了！”他应着：“多放点香。”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茶几上的银锁上，闪着温温的光。原来那些说不出口的和解，从来都不是靠谁先低头，是藏在旧物件里的惦记，熬够了时间，自己就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