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年的时候,一对夫妻带着50万来我们镇上开了一家拉面馆,当时他们家推出第二碗半价的优惠套餐,吸引了不少人。拉面也不贵,十元一碗,很多人来吃,经常排队。一个月后那个优惠套餐取消了,门外的队依然排的很长,我们其他商家那是一个羡慕啊!现在那面馆冷清得很,门口的板凳都收进屋里了,只有早上那几个熟门熟道的老头,买碗面蹲在门口台阶上吃。 2016年春末,镇中心老邮局对面的空铺子突然热闹起来。 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妻从皮卡车上往下搬纸箱子,男人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工装,女人扎着马尾辫,额头上渗着汗珠子。 他们在玻璃门上贴红告示:兰州拉面,开业首月第二碗半价。 我那会儿开杂货铺,就隔着条马路,天天瞅着他们家。 拉面十元一碗,碗大得像脸盆,面条根根透亮,飘着两大片酱色腱子肉,葱花绿莹莹的——我家老婆子都忍不住跑去排过两次队。 头一个月,队从店门一直拐到巷口,买面的人手里攥着号码牌,冬天揣怀里怕丢了,夏天就扇着风等。 有回我起夜,凌晨四点半,看见那男人蹲在门口择菜,塑料盆里的白萝卜切得整整齐齐,码得像小砖头。 一个月后红告示换成了白纸黑字:优惠活动结束。 我跟旁边开包子铺的老李说:“这下该凉了吧?” 谁知道第二天早上,队照样排得老长,老李叼着烟卷直咂嘴:“邪门了,咱这镇子哪来这么多爱吃面的?” 那两年,他们家生意火得能烫着手。 女人收银时总笑着说“您慢用”,男人拉面的胳膊抡得像大风车,后厨飘出的牛骨汤香味能盖过整条街的早点摊。 我们这些旁边的商家,眼馋得不行,有学他们搞第二碗半价的,有学着挂红灯笼的,可没一个成气候。 去年开春我发现不对劲。 他们家早上开门晚了半个钟头,以前五点半准时飘香味,后来七点多才听见擀面的砰砰声。 有回我去买酱油,路过面馆门口,瞥见后厨那口熬汤的大锅,水面上漂着层灰蒙蒙的油花,不像以前那样泛着清亮的琥珀色。 再后来,碗里的腱子肉变成了薄薄的肉片,筷子一夹就碎,葱花也稀稀拉拉的,像是随手撒了把。 镇上的人嘴刁,吃两回就知道。 先是年轻人不来了,说“面没以前筋道”;接着是带孩子的妇女,嫌“碗沿老有豁口”;最后就剩下那帮老头——张大爷、李大叔他们,天天早上雷打不动来报到。 现在路过他们家,玻璃门里黑洞洞的,以前摆在外面的塑料板凳全收进屋里,落了层薄灰。 只有大清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那几个老头揣着搪瓷碗来,蹲在门口台阶上吃面,面条呼噜噜响,偶尔聊两句“今儿的萝卜没腌透”。 有人说汤头里少了当年的牛棒骨熬煮时间,另一种解释是这两年镇上年轻人多半去了县城买房,留在老镇的,也就我们这帮老家伙。 做生意真跟熬汤一个理儿,火急火燎容易糊底,温吞水又熬不出味儿,得拿捏好火候,还得舍得往里添料。 那对夫妻现在还守着店,男人偶尔会出来扫扫门口的落叶,女人坐在收银台里,手里织着毛衣,见了熟人还点头笑笑。 我有时候会想:要是当年他们没减那片肉,没少那把葱花,现在门口是不是还排着队? 不过镇上的买卖,哪有那么多“要是”。 现在那盏红底灯箱蒙着灰,只有早上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台阶上,老头们的搪瓷碗碰出叮叮当当的响,倒比店里的抽油烟机声还热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