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侧身让她进门,语气有些不自然:“哦,前两天换锁芯,顺便就给删了,想着你嫁出去了,不常回来,留着也没用。” 女子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手里的回门礼都差点没拿稳:“嫁出去就不是一家人了?我回门还要敲门?” 屋里的爸爸听见动静出来,看到她脸色不好,连忙打圆场:“你妈就是瞎忙活,忘了跟你说,快进来坐,饭菜都快好了。” 女子没动,眼神直直地看着妈妈:“是忘了说,还是故意删的?我结婚才三天,回门第一天就被撤了家里的指纹,你们就是这么盼着我嫁出去的?” 结婚第三天,她提着回门礼站在娘家门前,手指习惯性往指纹锁上按——“嘀”的一声,不是预想的解锁音,是“识别失败”。 礼袋里的红糖糕还温着,是婆家特意让带的,说妈爱吃这个,前儿打电话时妈还念叨,“就馋那口甜糯的”。 她皱了皱眉,又按一次,屏幕照旧暗下去,像块不肯亮的石头。 门“咔嗒”开了,妈探出头,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得乱了些,脸上的笑僵了半秒,快得像被相机抓拍时没准备好的表情。 “回来啦?”妈侧身让她进,语气飘着,像没挂稳的窗帘,“前两天换锁芯,顺便就给删了——想着你嫁出去了,不常回来,留着也占地方,新锁存指纹有限。” 心口猛地一缩,像被针尖挑了下,细细密密的疼往四肢百骸窜。 她攥紧礼袋提手,塑料袋被捏出褶皱,红糖糕的温度透过袋子渗过来,烫得她指尖发颤:“嫁出去就不是这家的人了?回门还得敲门要许可?那这红糖糕,我是不是也该拎回去,说‘我妈不爱吃了’?” 屋里传来锅铲刮过锅底的刺啦声,是韭菜盒子下锅了——早上出门前她给妈打电话,妈在那头笑,“等着,保准你进门就有得吃,韭菜都给你择干净了,一点老叶没留”。 爸从厨房出来,围裙上沾着片韭菜叶,看见她站在门口没动,赶紧过来接礼袋:“傻站着干啥?外面风大,快进来。你妈就是瞎忙活,换锁芯那天跟物业师傅磨了半天价,又是砍价又是要赠品,估计忙忘了跟你说。” 她没接爸递过来的拖鞋,眼睛盯着妈,妈正低头擦鞋柜,背影有点驼,像被什么东西压着:“是忘了,还是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连家门的指纹都不配留了?我结婚才三天,回门第一天就被‘清门户’,你们就这么盼着我走?” 妈擦鞋柜的手停了,声音闷在肩膀上,带着点湿意:“我就是……就是前阵子楼下张婶家进了小偷,说是指纹锁被复制了,警察来做笔录时说,旧指纹不清干净容易有风险。我想着换个新锁芯安全点,清旧指纹的时候……” 她顿了顿,听见妈吸了下鼻子,很轻:“清到你的时候,我盯着屏幕看了好久,那个小方框里你的指纹印,跟你小时候按在我手背上的样子一模一样。我犹豫了下——想着你现在住婆家,回来也有钥匙,就……就按了确认。” 原来不是“故意”,是“犹豫之后的疏忽”? 爸悄悄碰了碰她胳膊,低声说:“你妈这几天老念叨,说你结婚那天穿红裙子好看,就是鞋跟太高,怕你走路累;又说你婆家做的菜偏咸,怕你吃不惯,天天在厨房试新菜谱,不是甜的就是淡的,昨天还把舌头烫了个泡。” 她往厨房瞥了眼,灶台上的砂锅还咕嘟着,是她爱吃的玉米排骨汤,汤面上漂着层金黄的油花,妈以前总说“多喝汤,养身子”。 妈端着韭菜盒子从厨房出来,盘子往桌上放的时候,手晃了下,一块盒子滑到桌边,她伸手接住,指尖碰到妈冰凉的手指——妈以前手不凉的,冬天总用热水袋焐着,说“手暖,心就暖”。 “重新录吧,”她开口,声音有点哑,“指纹锁不是能存十个指纹吗?我的位置,还留着没?” 妈猛地抬头看她,眼睛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留着,一直留着,就等你回来自己按。我那天换完锁芯,特意给你留了第三个位置,跟以前一样。” 她拉着妈走到门边,按亮指纹锁屏幕,上面果然空着个位置,编号“3”——以前她的指纹就存在这儿,旁边是爸的“1”,妈的“2”,像一家三口并排站着。 妈把手指按上去,录了三遍才成功,手一直在抖,像秋风里的叶子;她跟着按,指尖贴上冰凉的感应区时,想起小时候妈教她按手印,说“这是咱家的门,按了手印,就永远能回来,不管走多远”。 “嘀”——这次是清脆的“解锁成功”,屏幕上跳出绿色的对勾,她的指纹重新在亮着的方框里显影,旁边妈的指纹边缘有点模糊,像按的时候没敢用力。 桌上的韭菜盒子还冒着热气,金黄金黄的,红糖糕被妈切成了小块,摆进青花瓷盘里,和以前每次她回家时一样,旁边放着她的专属小勺子,勺柄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月”字,是她小时候用刀划的。 原来有些爱,藏在被删的指纹里,也藏在没说出口的“怕你受委屈”里。 只是下次,妈,能不能别用“为你好”当借口,把那句“我怕你回来没钥匙进不了门,特意给你留了位置”说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