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浴池时来个女子，问 “光搓澡多钱”，我说 “3 块”，她拍钱说 “在家干搓都行”，我看着她这举动，实在哭笑不得 三枚硬币在柜台上转了两圈，“叮” 地停下。女子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裤脚沾着点泥点，看样子是刚从地里回来。我把硬币收好，指了指里间的搓澡间：“里面有热水，毛巾在挂钩上，你要是嫌不够热，我再给你添点。” 她却摆了摆手，从布包里掏出块粗布巾，径直往更衣室走：“不用，我就搓搓灰，在家干搓疼得慌，来这儿好歹能沾点水汽。” 我这浴池开在镇上老街，已经有十多年了。来的大多是附近的街坊，有来泡澡的，有来搓澡的，还有些老人习惯来这里泡上半天，跟老伙计聊聊天。光搓澡 3 块钱的价，还是前几年定的，一直没涨过 —— 大家都是过日子的人，能省一点是一点。可像这女子一样，专门来 “沾水汽” 干搓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女子从更衣室出来，脸上红扑扑的，额头上还冒着汗。她把粗布巾叠好放进布包，跟我打了声招呼就要走。我忍不住问：“妹子，你这在家干搓和在这儿搓，差这么多吗？” 她愣了一下，笑着说：“差远了！在家干搓，灰搓不下来还疼，在这儿待一会儿，身上潮乎乎的，一搓就掉，还不疼。” 后来才知道，这女子姓王，家在邻村，种着几亩地，男人在外打工，家里还有两个上学的孩子。她平时省吃俭用，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更别说来浴池泡澡了 —— 泡澡加搓澡要 8 块钱，她觉得 “太贵了，能省下来给孩子买两本作业本”。这次是因为农忙，天天在地里干活，身上积了厚厚的灰，在家实在搓不下来，才咬咬牙来搓个澡。 从那以后，王妹子差不多每个月都会来一次，每次都是只搓澡不泡澡，来了就直奔更衣室，搓完就走。有时候遇到人多，搓澡间满了，她就坐在门口的长凳上等，也不催，安安静静地看着来往的人。有次我跟她说：“妹子，下次你要是来，我提前给你留着搓澡间，再给你烧点热水，你简单冲一下。” 她连忙摆手：“不用不用，3 块钱就是搓澡的钱，我不能占你便宜。” 有天傍晚，天快黑了，浴池快关门了，王妹子才匆匆赶来。她手里拿着个布包，递给我说：“大姐，这是我自家种的黄瓜，刚摘的，你尝尝。” 我推辞着不要，她却硬塞给我：“你别嫌弃，不值钱，就是我的一点心意。每次来你都照顾我，我也没什么好谢你的。” 我接过布包，里面的黄瓜还带着露水，绿油油的，心里暖暖的。 后来，镇上开了家新浴池，装修得光鲜亮丽，还搞活动，泡澡加搓澡只要 10 块钱。有些老主顾都去了新浴池，我这老浴池的生意淡了不少。王妹子却还是来我这儿，每次来都跟我说：“新浴池是好，可我觉得还是你这儿亲切，而且你这儿搓澡实在，不糊弄。” 有次我跟王妹子聊天，问她：“你男人在外打工，你一个人在家带孩子种地，不累吗？” 她叹了口气，说：“累啊，怎么不累？可一想到孩子能好好上学，男人在外平平安安的，就觉得不累了。省点钱，能给孩子多买本书，多买支笔，比啥都强。” 我看着她，心里挺佩服的 —— 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却有着这么强的韧性，为了家庭，再苦再累也能扛过去。 冬天的时候，浴池里特别冷，我就在搓澡间里放了个小煤炉，稍微能暖和点。王妹子来搓澡时，我让她在煤炉边多待一会儿，暖暖身子。她每次都不好意思，搓完澡就赶紧走。有次她走的时候，偷偷在柜台上放了袋炒花生，是她自己家种的，炒得喷香。我拿着花生，心里满是感动 —— 她总是这样，记着别人的好，有一点好东西都想着回报。 现在，我的浴池还开着，虽然生意不如以前，但我还是舍不得关 —— 这里有太多像王妹子一样的老主顾，他们朴实、善良，让我觉得这份生意不仅仅是赚钱，更是一种牵挂。王妹子还是每个月来一次，每次来都会跟我聊聊天，说说家里的事，说说地里的收成。有时候她会带点自家种的蔬菜，有时候会带点自己做的酱菜，我也会偶尔给她装袋洗衣粉，或者给她孩子拿几支铅笔。 我常想，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就是这样吗？你对我好一点，我对你好一点，不需要多么贵重的东西，一份真心，一份牵挂，就足够了。王妹子虽然日子过得不富裕，但她用自己的朴实和善良，温暖了我，也让我明白，平凡的日子里，藏着最真实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