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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礼之重

《彩礼之重》 腊月里的北风刮得人脸生疼,张建军蹲在自家平房的门槛上,手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烧到了滤嘴。三十五岁了,村里像他
《彩礼之重》 腊月里的北风刮得人脸生疼,张建军蹲在自家平房的门槛上,手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烧到了滤嘴。三十五岁了,村里像他这么大的男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可他的婚事,却像这寒冬里的地,硬邦邦的冻住了。 "建军,进屋来,外头冷。"母亲刘秀兰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带着这些年越发病弱的嘶哑。 张建军掐灭烟头,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三间平房还是父亲在世时盖的,墙皮剥落得像老人脸上的斑。他推门进去,看见母亲正对着桌上那本翻烂了的相册发呆。相册里夹着这些年相亲对象的照片,一个个都黄了边角。 "王婶刚才来电话了,"刘秀兰没抬头,手指摩挲着照片,"说镇上有户人家的闺女,在小学当老师,比你小五岁,离过婚没孩子。" 张建军喉咙发紧:"妈,别折腾了。上个月西头老赵家娶媳妇,光彩礼就二十八万八,还不算三金和酒席。" "你懂什么!"刘秀兰突然把相册一合,发出"啪"的响声,"你爸走的时候怎么说的?要我看着你成家立业!现在村里哪个后生不是二十五六就结婚?你都三十五了!" 窗外的风卷着枯叶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张建军看着母亲花白的头发,想起父亲肝癌晚期躺在县医院时,抓着他的手说"照顾好你妈"的样子。那年他二十,放弃了去深圳打工的机会,留在村里种苹果。 "见见吧,"他终于说,"但提前说好,要太多彩礼就算了。" 相亲安排在镇上的"好日子"茶馆。李梅比照片上显老,眼角有细纹,但说话轻声细语的,确实像个老师。她问张建军平时看什么书,这问题让他措手不及——他上一次完整看完的书还是初中时的语文课本。 "我、我常看农业技术的杂志。"张建军搓着手,塑料椅子在他屁股下吱呀作响。李梅笑了,说现在愿意钻研种地的年轻人不多了。 回家路上,张建军心里难得有了点热乎气。可这热气还没暖到心窝,介绍人王婶的电话就来了:"李家挺中意你,但彩礼要二十八万,县城得有房,三金另算。" 那天晚上,张建军蹲在果园里抽完了半包烟。十年前栽的苹果树正到了盛果期,可就算把今年的收成全卖了,也不过五六万。父亲治病欠的债前年才还清,家里存款满打满算不到十五万。 "卖地吧。"第二天吃早饭时,刘秀兰突然说。她粗糙的手指捏着筷子,碗里的稀饭一口没动,"村东头那三亩果园,老周家去年就问过。" "那是咱家最好的地!"张建军差点打翻饭碗,"爸当年..." "你爸要是知道为了这点地耽误你娶媳妇,棺材板都压不住!"刘秀兰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砸在木头桌面上,"村里老刘家的小子,去年娶媳妇借了高利贷,现在两口子都在外地打工还债。你要我死了怎么跟你爸交代?" 张建军看着母亲佝偻的背,想起李梅昨天说喜欢小孩的样子。他突然明白了,在村里人眼里,他早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张必须填满的考卷——结婚、生子、传宗接代,少做一道题就是不及格。 下午他去村委会开证明,路过村口的小卖部。几个老头正在太阳底下下象棋,看见他就喊:"建军,听说要说媳妇了?啥时候请喝喜酒啊?" 张建军勉强笑笑,听见背后有人小声说:"三十五了才找着对象,怕是得出大血..." 风吹起地上的尘土,迷了他的眼。他想,要是父亲还活着,会不会也这样每天坐在村口,用同样的眼光打量那些没按时结婚的年轻人? 证明开好了,村支书老马递给他时叹了口气:"建军啊,现在都这行情。我闺女去年出嫁,我只要了八万彩礼,亲家倒觉得我看不起他们似的。" 张建军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突然想起李梅问他看什么书时眼里的光。她会不会也像他一样,被困在这些看不见的网里?他们这些农村长大的80后,小时候盼着走出大山,长大了却发现,最难的原来是走回那个叫做"正常人生"的框框里去。 回到家,母亲正在擦拭父亲的遗像。张建军看着照片里年轻的面孔,轻声说:"妈,地不卖了。我去找李梅谈谈。" 刘秀兰的手停在相框上,转过头时,窗外的夕阳正好照在她满脸的皱纹上。那些皱纹里,藏着多少儿子不知道的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