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时，我和我们那个帅得人神共愤的陆教官打了一个赌。
我说我能让隔壁男生连所有人齐刷刷地转头看我，他嗤之以鼻，说我净会吹牛。
我深吸一口气，朝着隔壁连队的方向用尽全力大喊：“隔壁连最帅的那个男生，听好了！我们陆铭教官要跟你表白！”
下一秒，整个操场的男生，动作整齐划一地全都看了过来。
陆教官的脸瞬间就绿了。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谢淼淼，你完了。”
可后来，这个当众让我下不来台的冷酷教官，却红着耳朵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逼我每天给他发三条土味情话。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军训结束那天，他在树荫下堵住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01
九月的阳光依旧毒辣，仿佛要将塑胶跑道晒化。
谢淼淼只觉得迷彩服下的皮肤快要被灼伤，汗水顺着脊椎一路滑落，痒得钻心。
她努力将指尖紧紧贴在裤缝上，可酸麻感早已让它们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
对于大学生活的所有浪漫幻想，在这站军姿的酷刑中，几乎消散殆尽。
“砰”的一声闷响，队伍前方又一个女生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已经是她们三十六连倒下的第二个人了。
隔壁连队的张教官快步走来，压低声音对她们的教官说：“陆铭，让姑娘们歇歇吧，这天气太邪乎了。”
她们的教官陆铭，目光扫过面前一张张汗涔涔、发白的小脸，眉头紧锁，最终还是挥了挥手：“原地休息十分钟。”
室友赵雪立刻像没了骨头似的瘫在她身上，气若游丝地哼哼：“咱们陆教官心是铁做的，但架不住脸是顶配啊……”
谢淼淼抬起眼，越过攒动的人头，看向不远处正仰头喝水的陆铭。
这一点，她无法反驳。
他身姿挺拔如松，宽肩窄腰撑起那身普通的迷彩服，眉眼深邃，侧脸线条利落得像精心雕刻过。
赵雪灌了几大口水，用胳膊肘碰碰她：“谢淼淼，我看你有戏，加把劲，把他拿下？”
谢淼淼忙不迭摆手：“饶了我吧，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活着熬过军训。”
她能对这样一张脸保持冷静，陆铭本人“功不可没”。
新生报到那天，她换好迷彩服赶往操场，在乌泱泱的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他。
同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就格外清爽利落，甚至白得有些晃眼。
她被美色所惑，脑子一热，凑上去要了微信。
他当时愣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两秒，居然真的调出了二维码。
回到寝室，她捧着手机，翻遍室友贡献的“撩汉宝典”，憋了半天，发去一长串自认为幽默的土味情话。
对方沉寂良久，只回过来一串意味不明的省略号。
她安慰自己，有回应总比没有强。
后来，他还主动问了她的名字、专业，以及所在的连队。
她心里乐开了花，赶紧回复：“我叫谢淼淼，计算机系的，在三十六连！你呢？”
他回了一个简单的微笑表情，后面跟着一句：“真巧，我也在三十六连。”
谢淼淼当场懵了。
三十六连是女生连，他怎么会在？
她正要追问，对方却发来一句“要去开会了”，就此没了下文。
直到第二天清晨——
“大家好，我是你们三十六连的教官，陆铭。”
清冽的嗓音在队伍前方响起。
谢淼淼猛地抬头，撞入眼帘的，正是那张让她心跳加速过的脸。
视线交汇的瞬间，她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类似揶揄的笑意。
天啊！她昨天撩的人居然是自己的教官！
难怪他说在三十六连，他是教官，当然在！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微笑表情，根本就是嘲讽吧！
陆铭的目光在她头顶短暂停留，随即移开。
“军训期间，一切行动听指挥，严格遵守纪律。”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尤其不要打听教官的私人情况。”
谢淼淼恨不得当场用脚趾抠出一条地道来。
想起昨晚那些土味情话和他那句“真巧”，她感觉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赵雪凑过来，用气声问：“是不是……就是昨天那个？”
谢淼淼绝望地闭上眼，点了点头。
“不许交头接耳！”陆铭的声音陡然转冷，“谢淼淼，抬头挺胸，军姿要领都忘了？”
谢淼淼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都在这一天丢尽了。
02
接下来的几天，军训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继续。
太阳依旧毒辣，训练依旧枯燥，谢淼淼甚至开始认真思考复读重考的可能性。
“谢淼淼。”
被点到名字太多次，她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到！”她猛地挺直腰板，声音洪亮，头上的帽子都跟着晃了晃。
陆铭皱着眉走到她面前：“站稳了，别晃。”
队伍里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窃笑。
谢淼淼心里委屈：我哪是乱晃，我这是反应迅速！
陆铭手里拿着训练用的木棍，挨个检查并纠正动作。
到了她这里，他足足停留了好几分钟。
那根木棍在她胳膊旁、腿侧敲敲打打，她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落到自己身上。
好不容易等他走开，她刚想偷偷松口气。
他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又折返回来。
男人温热的手指掀开她被汗水浸湿的帽檐，然后，毫不客气地戳了戳她早上花了足足十五分钟才精心扎好的丸子头，几下就把散落的碎发粗暴地塞进了帽子里。
谢淼淼的脸瞬间涨红了——这次纯粹是气的！
她完美的发型！就这么被他毁了！
陆铭在S大本就名声在外。
他是大三的国防生，这已经是第三次带训，以要求严格、不苟言笑著称。
据说之前追他的女生能绕操场两圈，谢淼淼原本也是其中一员，却在军训第一天就果断“脱粉”。
哪怕他帅得人神共愤，也无法抵消他魔鬼训练带来的痛苦。
几天下来，谢淼淼也跟着出名了。
——计算机系的谢淼淼，不知怎么得罪了陆教官，成了重点“关照”对象。
只要她在队伍里，陆铭大半的批评都冲着她来，挑刺挑得比谁都仔细。
同学们看她的眼神，混杂着同情与庆幸。
不过也有好处，她的人缘莫名变好了。
有人抢着帮她打水，食堂有人给她占座，连去澡堂都有人主动让出莲蓬头。
坏处是，她成了“景点”。
这已经是借着上厕所名义，特意绕过来看她一眼的第七波别连队的学生了。
谢淼淼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不远处正叉腰站着的陆铭。
都怪这个家伙！
陆铭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视线扫了过来，随即转身朝张教官走去。
看来不是来找她麻烦的，警报解除。
前排一个女生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听说下午要练蹲姿，最少半小时。”
谢淼淼眼前一黑。
她哀叹一声：“只要不练蹲姿，让教官训我半小时都行。”
这话恰好被走过来的张教官听见，他噗嗤笑出声，揶揄道：“陆铭，你看看你把小学妹逼成什么样了。”
谢淼淼立刻眼巴巴地望向张教官，语气充满渴望：“张教官，要不您来带我们连吧，我们保证特别听话！”
周围的女生们也配合地用力点头，眼神里写满了“快把我们从这个魔鬼手里救出去”。
张教官脾气好是出了名的，他们连队休息时间比三十六连长得多，谁不羡慕？
“你很想换教官？”冰冷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谢淼淼缩了缩脖子，有点怂，但还是老实回答：“也……不是，主要是不想练蹲姿。”
陆铭冷哼一声，没说话。
谢淼淼眼珠一转，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凑近一步，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勇气说：“陆教官，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陆铭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要是我能让旁边三十八连的男生全部转头看我，下午就别练蹲姿了，行不行？”她指着隔壁那个全是男生的连队。
陆铭脸上写满了“不信”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但在张教官的起哄下，他最终还是点了头：“行。你要是能做到，下午就练别的。”
谢淼淼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用尽平生力气朝着三十八连的方向大喊：
“三十八连的男生听着！我们陆铭教官要跟你们连最帅的表白！”
刹那间，仿佛按下了暂停键，紧接着，整个操场上所有男生的脑袋，齐刷刷地转向了他们这边，动作整齐划一到令人咂舌。
陆铭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铁青，然后又由青转黑。
上一次见到这么整齐的动作，还是全团会操练习摆头的时候。
谢淼淼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声问：“教、教官……我这算赢了吗？”
陆铭紧抿着唇，眼神像是淬了冰。
张教官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拍着大腿：“赢了赢了！绝对赢了！你这小丫头太有才了！”
这时，三十八连里有个胆大的男生扯着嗓子喊：“跟谁表白啊？说清楚点！”
谢淼淼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跟你们连最帅的那个！”
陆铭长得这么帅，配对方最帅的男生，也不算辱没他吧？
她偷偷瞄了一眼陆铭黑如锅底的脸色，弱弱地补充了一句：“教官，最帅的，不丢人……”
陆铭像是被气笑了，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了回去。
谢淼淼已经做好了被狠狠训斥的准备，他却只是挥了挥手，语气听不出喜怒：“行，算你赢。”
谢淼淼心中狂喜：看来这家伙还是个言出必行的真汉子！
03
汉子个屁！
他的确是取消了蹲姿训练，但转而就让她们做俯卧撑，一组十五个，连续做四组。
中午在食堂，谢淼淼拿着筷子的手抖得像筛糠。
她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盘子里的红烧鸡块，对赵雪抱怨：“陆铭这个混蛋，绝对是故意的！小心眼！”
“你再骂一遍试试？”
那熟悉的、冷飕飕的声音如同鬼魅，自身后响起。
谢淼淼身体一僵，缓缓转过头，就看到陆铭端着餐盘，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
完了。
背后说人坏话，被正主逮个正着。
她试图挤出一个无辜的笑容蒙混过关：“陆教官，我在说食堂这个鸡块，做得太硬了，跟石头似的。”
陆铭挑了挑眉，没理会她苍白的辩解，转而看向赵雪：“吃完了吗？”
赵雪立刻点头如捣蒜：“吃完了吃完了！”
陆铭指了指她旁边的空位：“麻烦让一下，食堂没位置了。”
赵雪看了看周围明明还有不少空位的食堂，又看了看一脸绝望的谢淼淼，最终一咬牙：“那个……谢淼淼让我帮她去小卖部买点东西，我先走了！”
说完，她端起餐盘，溜得比风还快。
谢淼淼在心里哀嚎：这塑料姐妹情！
陆铭在她对面坐下，将筷子往桌上一放，发出轻微的声响。
“坐好。”他命令道，语气平淡，“我们谈谈。”
谢淼淼干笑两声，心里七上八下：“谈……谈什么啊？”
“谈谈你刚才说的‘混蛋’，还有‘小心眼’。”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危险，“以及，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堪了？”
救命，他果然一字不落地全听见了！
谢淼淼立刻认怂，态度端正无比：“教官我错了！我年少无知，口无遮拦，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疯狂腹诽：我知道错了，但我下次可能还敢，有本事你打我啊？
当然，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过过瘾。
陆铭点了点头，语气听不出情绪：“行，不跟小孩子计较。”
她刚想松口气，就听见他说：“手机拿出来。”
谢淼淼下意识把手机藏到身后，警惕地看着他：“我手机新买的，挺贵的，你可不能摔！”
难道是想抢她手机泄愤？
陆铭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她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一气之下干的蠢事。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自然得像在布置任务：“以后每天给我发三条那种……土味情话，我留着有用。”
谢淼淼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用她当初撩他的套路，再去撩别人？还能更无耻一点吗？
她瞪着他，他也回视着她，目光没有丝毫退让。
最终，谢淼淼还是败下阵来——谁让他是教官，掌握着生杀大权呢。
她憋着气，委屈巴巴地操作手机，把他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然后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
“你知道你和星星有什么区别吗？星星在天上，你在我心里。”
“我有点怕你。”“怕我干什么？”“因为我怕老婆。”
“你可以笑一下吗？我的咖啡忘加糖了。”
一连发了三条过去，她起身就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结果，后颈的丸子头被人轻轻捏住了。
陆铭的手指勾着她扎头发的皮筋，稍稍一用力，就把她拽了回来。
“你干什么！”她又羞又恼，压低声音抗议。
他没松手，反而拿起桌上她刚才摘下的帽子，动作不算温柔地扣在她头上，还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几乎遮住她的眼睛。
“行了，走吧。”他这才松开手，语气淡淡的，“我不欺负小孩。”
谢淼淼在心里疯狂呐喊：你根本就不是人！
04
晚上的拉歌活动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取消了，全体新生被安排去体育馆进行核酸检测。
队伍排成了长龙，学校动员了不少高年级学生来做志愿者，负责维持秩序和扫码登记。
谢淼淼趁着排队的间隙，正在埋头补她的“作业”。
昨天忘了给陆铭发土味情话，今天一大早醒来，就看到他发来的冰冷问号。
晨练时，他还特意把她叫出队列，“提醒”她记得补上，欠一罚二。
简直比她的专业课老师催作业还要积极！
想到这里，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赵雪站在她身后，用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兴奋：“我帮你打听清楚了，咱们陆教官带过两届军训，因为长得太帅，找他要微信的人能从体育馆排到校门口，校园表白墙的常客。”
这点谢淼淼毫不怀疑，她自己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听说他最火的时候，一天拒绝过六十多个跟他表白的女生。”
六十多个？很正常。
就他那张脸，有这个资本。
等等……拒绝？
谢淼淼愣住了。她当初找他要微信，他前后考虑不到十秒就给了，这怎么解释？
她疑惑地看向赵雪，赵雪肯定地点点头：“千真万确，我问了好几个学长学姐，都说他好像……就只加过你一个女生的微信。”
赵雪突然凑近，眼睛亮晶晶的，压低声音：“你说，他该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谢淼淼一把推开她凑得过近的脸，没好气地说：“他要是喜欢谁就天天把她当反面教材，别人休息让她加练，那这种喜欢也太可怕了，我可无福消受。”
赵雪被噎了一下，挠挠头：“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正说着，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陆铭的身影。
他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还带着湿气，没有穿迷彩服，简单的白色T恤搭配灰色运动长裤，在拥挤嘈杂的人群里，依然清爽挺拔得过分。
谢淼淼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好看。
没等她多看两眼，队伍就缓缓移动，排到了他负责的区域。
他手里拿着扫码器，抬起头，目光正好与她相遇。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总得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吧？
谢淼淼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随意：“陆教官，你在这儿扫健康码呀？”
陆铭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带着一丝不赞同：“谢淼淼，好好说话，别故意卖萌。”
谢淼淼：“？？？”
她卖什么萌了？这难道不是正常的、带着点礼貌的问候吗？
“‘呀’这种语气词少用，”他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指导，“直接说‘你在这里扫码吗’就可以了。”
谢淼淼手里的手机差点滑脱出去。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连别人怎么说话都要管？
联想到之前他弄乱自己头发，还有各种针对，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她看向赵雪，眼神里充满了无声的控诉。
就这种情商，还喜欢我？赵雪你的判断力被狗吃了吗！
军训时被他针对，她尚且能忍，但这种毫无道理、吹毛求疵的指责，她忍不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谢淼淼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火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陆教官，首先，句末那个字是语气助词，不是叠词，就像‘你吃饭了吗’、‘你下班了吗’里面的‘吗’一样，作用是缓和语气，并不代表卖萌。”
陆铭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懊恼。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或道歉。
但谢淼淼没给他这个机会，继续说道：“我承认，最开始找你要微信，是我不对，是见色起意。后来打赌的事情，也确实让你当众难堪了，这些我做错了，我认，该受的惩罚我也都受了。”
“我一直以为，你虽然训练时严厉得不近人情，但至少是个公私分明、不会因为个人喜好而随意评判他人的人。但今天这件事——”
她咬了咬下唇，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真的让我很失望。”
“我就算真的喜欢用语气词，就算真的喜欢撒娇，这又碍着谁了？”
“我妈都没这么管过我，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都惊讶地看了过来，甚至有人偷偷拿出手机拍照录像。
谢淼淼知道，用不了多久，校园论坛和群里大概又会有她的新“事迹”了。
她一把挽住赵雪的胳膊，故意用一种甜得发腻、拖着长音的语调说：“我们走吧，这里的人好凶凶，一点都不友好。”
说完，她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看到陆铭瞬间变得难看无比的脸色，她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报复性的快感。
05
做完核酸回到寝室，谢淼淼她们宿舍的门就几乎没消停过。
一波又一波的女生，以送家乡特产、借东西、串门等各种理由过来，最后话题总会拐弯抹角地落到她和陆铭身上。
“谢淼淼，你跟陆教官到底什么情况啊？”
“听说你们在体育馆吵起来了？”
谢谢，她感觉自己快成这届新生的“八卦中心”了。
睡在她上铺的女生探出头，忧心忡忡地问：“谢淼淼，咱们这寝室门是不是该报修一下？我感觉它快撑不住了。”
谢淼淼深表赞同，必须报修！最好换个钢制的，否则真挡不住这群好奇心过剩的同学。
或许是否极泰来，接下去的两天，竟然风平浪静。
除了私底下的流言传得越来越离谱，什么“因爱生恨”、“教官苦苦纠缠而不得”之类的版本都出来了，谢淼淼本人的日子倒是安稳了不少。
尤其是今天，居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不用在烈日下暴晒训练，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谢淼淼觉得自己前段时间天天在心里拜萧敬腾，总算没白费。
上午的安排是整理内务，教官通知说后天军训就要汇演了，内务整理也是评比的一项。
今天才教，后天就要检查，这时间安排合理吗？
当然不合理！
她们寝室在走廊尽头，教官们挨个宿舍教过来，轮到她们估计得最后。
谢淼淼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来教她们的是好脾气的张教官。
说起来，她好像一早上都没见到陆铭。
这算是个好消息，经过上次的冲突，她现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总觉得怪别扭的。
不过，她敏锐地察觉到，陆铭对她的态度，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点她的名。
即使偶尔需要纠正她的动作，也会用“第三排第二位同学”来代替。
整个连队，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拥有这种“坐标待遇”，她严重怀疑，他就只记住了她一个人的名字。
而且，陆铭这个人，虽然性格古板又气人，但认错的态度倒是出乎意料的……诚恳？
昨天休息时，有个外系的男生跑过来，红着脸想找她要联系方式。
她正不知道该如何委婉拒绝，陆铭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一脸严肃，以“训练期间，禁止无关人员与队员私下交流，影响纪律”为由，把那个男生结结实实地教育了将近十分钟。
最后，还把一脸懵的她叫到一边，语气硬邦邦地“教育”道：“外面的男生，心思复杂，别随便给联系方式，容易惹麻烦。”
谢淼淼当时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心里那点因为之前冲突而产生的芥蒂，莫名其妙就消散了一大半。
行吧，看在他这次算是“好心”的份上，勉强原谅他一秒钟。
这大概是这段时间里，两人之间最接近“和谐”的时刻了。
“其实，”她看着远处，突然开口，“我打算考研，以后还想读博。”
陆铭显然没跟上她跳跃的思维，愣了一下，才干巴巴地回应：“哦，挺好的，目标很明确。”
“是啊，”谢淼淼点点头，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云淡风轻，“所以大学毕业之前，我都不打算谈恋爱。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路硕博。陆教官，我们共勉。”
说完，她也没看陆铭的反应，转身就走回了队伍里。
不过，她好像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被呛到似的咳嗽。
抛开这些小插曲，陆铭最近确实变得……有点奇怪，或者说，温柔了？
比如今天早上，她匆匆忙忙赶到食堂，才发现忘带校园卡了，正尴尬地站在刷卡机前。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边伸过来，“滴”的一声帮她刷了钱。
她惊讶地转头，看到陆铭和他几个同样穿着训练服的同伴站在一起。
那几个男生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互相挤眉弄眼，发出“哦——”的起哄声。
陆铭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用手肘给了旁边笑得最欢的那个男生一下，低声呵斥：“闭嘴，乱叫什么！”
然后他有些尴尬地对谢淼淼解释：“别理他们，他们这里，”他指了指脑袋，“不太正常。”
他看了看周围喧闹的人群，状似随意地问：“位置好像不多了，要不……一起坐？”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一个套路用两次，也太没创意了。
谢淼淼本想拒绝，但看了眼涌入食堂越来越多的人，以及确实所剩无几的空位，还是默默点了点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你就吃这么点？够吗？”他看着她餐盘里的一个花卷、一个鸡蛋和一碗小米粥，突然问道。
“够了啊。”谢淼淼回答，她饭量本来就不大。
再看看他的餐盘：一大碗馄饨，一碟煎饺，一个茶叶蛋，还有一杯豆浆。
饭量这么大，怪不得训起人来中气那么足。
谢淼淼下意识地把心里的想法小声嘀咕了出来。
陆铭放下筷子，表情忽然变得有些郑重。
他看着她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谢淼淼，对不起。”
这突如其来的正式道歉，让谢淼淼有些措手不及，连忙摆手：“没、没事，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你让我说完，”他打断她，语气诚恳，“我认真反思过了，之前很多事情，是我做得不对，我对你抱有偏见，故意针对你，甚至在体育馆说了很过分的话。”
他一条一条地剖析着自己之前的“罪状”，逻辑清晰，态度端正。
说到最后，他的耳根微微泛红，像是鼓足了勇气，语速飞快地低声说：“但我后来发现，你是真的很……可爱。不说话的时候可爱，说话的时候……更可爱。”
话音刚落，他猛地站起身，端起几乎没动几口的馄饨碗，语气慌乱：“我吃好了，先走了。”
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谢淼淼愣在原地，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他的筷子和那碟没吃的煎饺，还好好地放在桌子上。
这就……吃好了？
06
“张教官好！”
谢淼淼的祈祷似乎灵验了，出现在她们寝室门口的，果然是笑容和煦的张教官。
室友们早就去其他寝室观摩过叠“豆腐块”的技巧，此刻正围着自己的被子，试图复刻那神奇的方砖。
张教官笑呵呵地转悠到谢淼淼床边，看着她床上那团柔软蓬松的厚被子，打趣道：“谢淼淼同学，你们陆教官临时有点事，晚点过来，你想他没啊？”
谢淼淼头皮一麻，赶紧澄清：“张教官您可别开玩笑，我害怕。”
张教官看着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反复几次，终于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说：“小陆他吧，其实挺关注你的。他跟我说，你长得特别像他一个妹妹，看你就跟看自家妹妹似的，所以对你要求就格外严格些，你明白吧？”
“而且你说巧不巧，他那个妹妹，今年也上大一。”
还有这种渊源？谢淼淼一边跟不听话的被子角搏斗，一边将信将疑地问：“那……陆教官的妹妹，在哪个大学啊？”
张教官一脸理所当然：“S大附属幼儿园啊。”
谢淼淼：“？？？”
她试探着，一字一顿地问：“是……幼儿园，大一班？”
张教官用力点头，表情无比真诚：“对啊！”
谢淼淼嘴角抽搐，这张教官接梗接得这么顺溜，不去说相声真是屈才了！
“李哥，”门口传来陆铭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那边三排五连的男生宿舍有点问题，你要不过去看看？”
张教官，也就是李哥，嘿嘿一笑，拍了拍陆铭的肩膀，溜达着走了。
陆铭一走进来，寝室里原本叽叽喳喳的氛围瞬间安静了不少。
谢淼淼的几个室友互相使了个眼色，然后极其默契地，两人一边一个，架起还在跟被子奋斗的谢淼淼，另一人则推着张教官就往门外走。
“哎？等等！我还没学会呢！”谢淼淼徒劳地挣扎。
她们寝室在最里面，是最后一间，现在只剩下隔壁两个关系好的女生还在门口好奇地张望。
那两个女生看到屋内的情形，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是明白了什么，猛地后退一步，朝着走廊大声喊：“张教官！我们这边还有好多人没看懂呢！您再来教教我们吧！”
谢淼淼举起手，弱弱地抗议：“我也没学会啊……为什么撇下我？”
她也想跟着温柔又有趣的张教官学啊！陆铭帅是帅，可教叠被子又不能用脸叠！
一只温热干燥的手忽然伸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它拉了下来。
陆铭轻咳一声，目光看向别处，语气却不容置疑：“我教你。让你室友跟着李教官学也一样。”
谢淼淼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腕，将手抽了回来。
不是她的错觉，陆铭最近，真的变得很奇怪。
陆铭的注意力转向了她的床铺，指着那床看起来就十分柔软的厚被子：“这是你的？”
谢淼淼看着那床她特意从家里带来的、无比蓬松的被子，有点底气不足。
“嗯……学校发的那个太薄了，我就换了这个。这个可能……不太好叠成豆腐块吧？”她讪讪地说，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让他换一床被子做示范。
“就用你的。”陆铭却直接否决了她的提议。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谢淼淼有些吃惊。
她那床自己卷起来都费劲的厚被子，在陆铭手里却变得异常听话。
折叠、按压、捋平、抠角……一系列动作流畅而有力，没过多久，一个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豆腐块”便出现在了她的床铺上。
“基础的被子定型而已，不用那么惊讶。”
陆铭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谢淼淼第一次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左边脸颊居然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小梨涡。
窗外阴雨天的光线透过玻璃，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连那长长的睫毛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谢淼淼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糟糕，那种熟悉的心动感，好像又卷土重来了。
他伸手，帮她扶正了有些歪掉的帽子，声音比平时温和了许多：“我跟你讲一遍动作要领，你仔细听好。”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耐心地讲解着。
可谢淼淼的注意力，却完全无法集中在那些“三分叠七分修”的技巧上。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颜色偏淡、形状好看的嘴唇上。
看起来……好像有点软？
“谢淼淼！谢淼淼！”
他提高了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谢淼淼猛地回神，条件反射地立正站好，大喊一声：“到！”
由于动作过猛，她的头直直地朝着上床的床沿撞去。
她下意识地闭紧眼睛，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头顶传来温热而坚实的触感。
是陆铭的手，在千钧一发之际垫在了她的头顶和坚硬的床沿之间。
她慌忙站直身体，抓过他的手想看。
他的手背关节处，已经红了一小片。
陆铭迅速将手抽回，背到身后，无论谢淼淼怎么坚持，都不肯再让她看。
“没事。”他语气强硬地转移了话题，“说了这么久，有点口渴了，能给我倒杯水吗？”
“能能能！谢淼淼的杯子在这儿！”
她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就响起几声积极的回应。
谢淼淼转头，就对上了几双写满了“我们都懂”的、亮得吓人的眼睛。
见她看过来，她们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有的抬头研究天花板，有的低头数地板缝。
赵雪更是冲她挤眉弄眼，无声地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然后，她们不由分说地把她的粉色保温杯塞进她怀里，顺便还递过来一大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谢淼淼手忙脚乱，杯子差点脱手。
一双大手适时地覆了上来，稳稳地托住了杯子和水瓶，他的掌心温度透过杯壁隐约传来。
“先放桌上。”他低声说，示意她松手。
谢淼淼感觉自己的脸颊温度正在急剧飙升。
呜呜呜，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了？
他拿起她的杯子，拧开盖子，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和不确定：“介意我用你的杯子吗？我是真的有点渴了……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待会儿去楼下买水也行……”
他这话问得，怎么听起来……有点茶茶的？
但是……她好像并不讨厌。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谢淼淼用手背贴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声音闷闷地从指缝里传出来：“你喝吧……尊师重道，我还是懂的。”
陆铭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淡下去一点。
07
“其实，按年级算，我是你大三的学长。”他放下杯子，忽然说道，“等军训汇演结束，我就不再是你的教官了。”
“所以，你不用把我当成高高在上的教官，也不用对我太客气。”他看着她，目光认真，“我们本质上，是平等的。”
谢淼淼眨了眨眼，消化着他这番话里的含义。
她试探性地，轻轻喊了一声：“陆……学长？”
他点了点头，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陆铭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斟酌词句，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等军训全部结束之后，我有些话……想当面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