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天街上，昔日不可一世的公卿贵族骸骨被践踏成泥，帝国图书馆的锦绣化为灰烬，而千年后之外手机屏幕前，无数手指为此点赞。

一场秋雨后，黄巢站在长安残破的城楼上，望着脚下他曾梦想用科举走进的城市，如今被他的军队占领。韦庄诗中描绘的“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成了这位盐商之子对大唐门阀制度的最终审判。

这位多次科举落第的考生，在875年因连年灾荒与官吏压榨，跟随王仙芝起义，最终发展成席卷全国的变乱，几乎摧毁了唐王朝的统治基础。

黄巢生于曹州一个盐商家庭，家境殷实却地位不高。在唐代，盐业属于官方专卖，私人贩盐利润极高但风险巨大，黄巢家族就在这灰色地带积累了财富。

这位盐商子弟胸怀大志，曾多次参加科举考试，渴望通过正途改变家族命运。唐代科举虽已实施，但实际仍被门阀士族控制，录取率极低，常年在百分之一到二之间。

不幸的是，黄巢连续落第。

有记载称他甚至尝试武举，却因“相貌平平”被皇帝嫌弃而再次失败。在极度失望中，他写下了那首著名的《不第后赋菊》：“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这几句诗后来成为他命运的预言，诗中透出的不是文人雅士的闲情逸致，而是被制度拒绝后的冲天怨气与杀意。

874年，河南爆发严重旱灾，朝廷不减反增税收，导致民不聊生，王仙芝率先起义，黄巢率家族子弟响应，短短几个月内就聚集了数万之众。

黄巢的军事才能很快显现，他采用流动战术，率领部队两次渡过黄河，四次跨越长江，累计行程达惊人的一万五千公里，足迹北至黄河北岸，南抵广州。

879年，黄巢攻占广州这座唐代国际贸易中心，切断了帝国的外贸命脉。随后他决定北伐，于881年正月攻入长安，唐僖宗仓皇逃往成都。

进入长安后，黄巢在含元殿称帝，建国号“大齐”，改元“金统”。他对旧唐官员采取了区别对待的政策：三品以上全部罢免，四品以下酌情留用。

黄巢对唐代门阀士族的打击是毁灭性的，这些从魏晋时期就开始形成的世家大族，经过“黄巢之乱”后再也没能恢复昔日辉煌。

门阀制度始于魏晋时期的“九品中正制”，本意为选拔人才，实际操作中却被世家大族控制，形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局面。这些家族垄断政治权力，拥有大量土地和劳动力，几乎形成国中之国。

隋唐推行科举制本意打破门阀垄断，但士族很快找到了新对策。他们利用科举中的“公荐”、“通榜”等制度，通过人情和权势干预考试结果。

黄巢入长安后，严惩皇族公卿，唐宗室留在长安的人几乎全部被处死。他没收富豪财产，分给百姓，称为“淘物”。那些藏匿在高官家中的贵族也被搜出处决。

五姓七望

为什么黄巢的故事特别能引起现代网友共鸣？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典型的“逆袭爽文”模板：屡试不第的考生，最终率军杀入京城，将曾经拒绝他的体制踩在脚下。

黄巢自称“冲天太保均平大将军”，他的国号“大齐”也暗含“齐人”、“齐物”的平等理念，这种对特权的反抗，对公平的渴望，跨越千年仍然能击中当代人的内心。

更深层看，黄巢现象反映了社会流动通道被堵塞后的危险。当他这样的民间精英无法通过正常途径上升时，就可能选择极端方式打破旧秩序。

虽然黄巢起义最终失败，他本人于884年在泰山狼虎谷自杀（一说被外甥所杀），但他对门阀制度的打击是永久性的。此后，北宋对科举进行了重大改革，实施“糊名制”等办法，一定程度上保障了考试公平。

黄巢退出长安时，这座城市已从繁华帝都变为残垣断壁。曾经控制中国近六百年的门阀政治，随着“天街踏尽公卿骨”而彻底崩塌。

今天的网友为黄巢故事“颅内高潮”时，手指划过的是屏幕，心中响起的却是历史深处的不公与反抗。当黄巢的军队冲入那些门阀世家的深宅大院时，他们砸碎的不仅是金银珠宝，更是一个堵塞了数百年的上升通道。

手机屏幕前的每一次点赞，不只是为了一位失意考生的复仇，更是对任何时代都可能出现的“上品无寒门”困境的本能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