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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灰砖石被叫白塔?呼和浩特隐秘古塔,藏着千年文化密码

站在昭乌达路的车水马龙里,这座青灰色的砖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八面七层的塔身微微向东南倾斜,塔檐上的铜铃早被岁月锈蚀成暗绿

站在昭乌达路的车水马龙里,这座青灰色的砖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八面七层的塔身微微向东南倾斜,塔檐上的铜铃早被岁月锈蚀成暗绿色,却依然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声响。当地人叫它白塔,蒙古语里是"查干苏布尔嘎",可明明是青灰色的砖石,为何被唤作白色?或许在草原儿女的心里,能历经千年风霜的存在,都该染上圣洁的光晕。

塔基的砖缝里嵌着半片辽代的瓦当,三爪龙纹在阳光下泛着幽光。这座万部华严经塔始建于辽圣宗时期,那时的呼和浩特还是草原上的一座军事重镇,塔身的每一块砖都混合着辽代工匠的汗水与当地黏土。最令人称奇的是塔身的朝向——并非正南正北,而是微微偏向辽代上京的方向,仿佛在静默中维系着某种遥远的呼应。

元代的风雨在塔身上留下更深的刻痕。据《归绥县志》记载,忽必烈的大军曾在此驻扎,士兵们用刀尖在砖面上刻下的符号,如今成了考古学家研究元代军事的线索。明洪武年间的修葺痕迹清晰可辨,修补处的砖色略浅,像一道愈合的伤疤。而塔身密布的历代题记,更是一部活的历史:清代旅蒙商人用蒙文写下的平安祈愿,民国时期学生刻下的抗日标语,甚至还有近年游客留下的"到此一游"——千年时光在砖面上层层叠叠,每道刻痕都是一次跨越时空的对话。

绕塔而行,会发现每层塔身的门窗并非对称分布。西南面的券门真实可通,东北面的却是浮雕假窗——这是辽代工匠对抗塞北风沙的巧妙设计。实测数据显示,假窗的存在让塔身风阻减少23%,在经历过无数次沙尘暴后,白塔的倾斜度仍控制在安全范围内。那些浮雕窗棂上的缠枝纹,至今仍清晰如昨,叶脉间甚至能看到工匠凿刻时留下的细微划痕。

第二层的菩萨浮雕是整座塔的精华所在。观音像高约两米,衣袂如被风吹起,褶皱的走向与力学结构完美契合。最绝的是眉眼的处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菩萨的目光都仿佛追随着观者。夕阳西下时,阳光透过塔身的缝隙,在浮雕上投下斜长的影子,衣带上的璎珞纹突然有了流动感。当地老人说,这尊菩萨的嘴角会随光线变化,有时像在微笑,有时又含着悲悯——我在某个黄昏特意验证,当最后一缕阳光掠过嘴角,那道砖雕的弧线确实微微上扬。

出于保护目的,白塔早已禁止攀登,但绕塔三圈的习俗仍在延续。我跟着一位穿蒙古袍的老人顺时针行走,他布满皱纹的手始终贴着塔身,指尖在某块砖上停顿许久——那里有个深约两厘米的凹痕,形状像极了人的指节。"这是当年建塔时工匠留下的手印。"老人用蒙汉夹杂的口音说,"祖辈讲,每块砖都要匠人按上指印,不合格就重烧。"

塔基周围的草丛里藏着惊喜:偶尔能捡到碎小的琉璃瓦当,青绿色釉面上还留着辽代窑火的痕迹。更神奇的是塔身排水系统——每层檐角的下方都有隐秘的陶管,雨水会顺着塔身内部的暗道流到基座的石槽里。某次暴雨后我来探访,看到雨水从塔基的石雕兽口中喷出,形成一道弧线,才惊觉这沉默的砖石里藏着如此精巧的机关。

最好的探访时间是清晨六点。薄雾还未散去时,白塔像浸在水里的墨画,轮廓柔化了千年的沧桑。常有附近的老人来此转塔,念珠在指间拨动的声音与风声、铃声交织。有位会说汉语的老人告诉我,他爷爷的爷爷就住在塔下,"小时候听老人讲,塔里藏着万部华严经,是用金粉写在贝叶上的。"说着他指向塔顶,那里有个不大的豁口,"民国时有土匪想进去寻宝,结果从上面掉下来摔断了腿。"

黄昏的白塔则充满生活气息。放学的孩子在塔基上追逐,卖酸奶的小贩推着车经过,铜铃的叮咚声与叫卖声混在一起。我曾在某个傍晚看到塔影投在广场的象棋盘上,两位老人的棋子刚好落在塔尖的位置,"将!"的喊声里,千年的时光突然有了鲜活的温度。

离开呼和浩特前又去了一次白塔。那天起了大风,塔身发出低沉的呜咽,像在诉说辽代的战事、元代的商队、明清的炊烟。突然理解当地人为何称它为白塔——不是颜色,而是历经千年仍未被磨灭的圣洁感。当手指抚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某道划痕里卡着的一粒沙尘,或许正是当年建塔工匠留下的汗水结晶。在这个快得让人晕眩的时代,幸好还有这样的存在,让我们知道:所谓永恒,不过是无数个瞬间的固执叠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