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马舒叶

编辑 ｜ 卢枕

12月底，在深圳举行的一场闭门交流会上，OPPO ColorOS 智慧产品研发总监姜昱辰接受了近两个小时的深度访谈。

针对近期“OPPO拒绝与字节合作豆包手机”的市场传闻，姜昱辰回应称：“我们并未拒绝与豆包的合作，也不排斥与任何厂商合作。”她表示与豆包的合作正在接洽中，具体合作形式尚未确定。目前，OPPO除已官宣与支付宝展开深度合作外，明年1月还将公布与另一家应用厂商的战略合作。不过她也坦言，由于AI手机仍处于探索初期，与支付宝的合作尚未形成明确的商业模式。

面对“OPPO是否成为AI手机保守派”的疑问，姜昱辰回应道：“我不认为应以激进或保守来简单评判。我们ColorOS拥有7.5亿月活用户，无法像创业公司那样行事。”她的回答始终围绕一个核心：OPPO不做“功能秀”，而是聚焦于“重构人机交互”。她表示，豆包手机助手的出现“对行业是好事”，但OPPO的路径是构建“个人化的AI OS”，让小布助手成为系统的“智慧拟人化表达”，而非简单的功能插件。

以下是姜昱辰在交流中的主要观点摘录：

镜相工作室：您提到OPPO更倾向于通过“Agent to Agent”（简称AtoA）的生态合作方式提供服务，而非类似豆包的GUI Agent。这是主动选择，还是因无法像操作系统厂商那样获取完整系统权限而做的妥协？

姜昱辰：这是我们的主动选择，并非被动妥协。选择AtoA主要基于两方面考量：一是用户体验，它能提供更稳定、更极致的服务，响应更快，无需大模型多次思考步骤；二是生态健康，GUI Agent在一定程度上可能侵占合作伙伴的利益，而AtoA模式更利于持久共赢。

镜相工作室：在严格遵循端侧隐私、依赖用户主动“闪记”的前提下，如何实现数据质量与数量的冷启动？

姜昱辰：我们在设计“闪记”功能时，确实面临两条路径的权衡：是否直接默认在用户许可下将用户相册全部转为记忆？但那样数据量虽大，质量却不高。关键在于，用户主动选择“闪记”时意图明确，这是目前更可行的路径。

今年我们已开始尝试自动化方向，如自动记账、自动收藏，未来将进一步推进自动化的上下文构建。这一切仍将围绕具体场景与用户痛点展开。

镜相工作室：您将“记忆”称为AI手机的“第一刀”，但业内也有观点认为“执行”（跨应用主动服务）才是更直接的痛点。OPPO选择先“理解”再“行动”的渐进路径，是否过于保守？当搭载豆包助手的手机以GUI Agent直接满足“点咖啡”类需求时，OPPO如何说服消费者为“未来的懂你”等待，而不被视为落后？

姜昱辰：（笑）其实OPPO也能用AI直接点咖啡。但执行的前提是准确理解用户意图。如果缺乏个性化记忆，要准确理解意图非常困难——用户需详细描述需求，例如在哪个应用、点何种咖啡、甚至具体样式，系统还需反复确认。没有对用户的理解，执行难以丝滑。

因此，“记忆”或者说意图理解，是实现流畅执行的基础。无论从哪个环节切入，最终目标都是解决用户痛点。我们较少做“秀肌肉”式的功能，更多是从真实痛点出发。

镜相工作室：与美团、高德等超级App谈判时，OPPO作为“中间件”是否具备足够话语权，避免陷入被动整合？

姜昱辰：我们并非中间件，而是一个入口——即随身设备。ColorOS全球月活用户超7.5亿，小布助手用户超1.7亿，从体量上看，我们与服务厂商、供应商处于对等关系。生态需要共建，我们也有能力边界。作为最贴近用户的设备，我们的定位是做好入口体验。

镜相工作室：去年OPPO与模型厂商阶跃星辰合作，提供图片搜索等功能支持。阶跃近日开源了gelab zero，双方合作将如何延续？未来是否会被OPPO自研能力替代？

姜昱辰：我们首要任务是保障用户体验、对用户负责。技术方案与解决方案愿与生态伙伴共同构建。合作内容会随发展阶段而变化。前年我们更多聚焦单点功能，如图片生成、翻译、录音等；今年方向更清晰，如一键闪记、构建用户记忆，更贴近个人化设备。我们将根据技术发展与自身能力推进，因此今年的合作内容与去年必然不同。

镜相工作室：OPPO选择开放合作，与苹果的封闭生态不同，但开放也意味着控制力减弱。当用户通过“超级小布”调用支付宝、美团等服务时，OPPO扮演什么角色？是否会成为抽取佣金的渠道？

姜昱辰：首先，如果手机卖不出去，一切都无从谈起。我们本质上仍是产品公司，首要目标是让产品获得更多用户认可。在这个基础上，再探讨生态角色与商业模式。行业目前仍处早期，很难断言未来的分配格局。我们与互联网伙伴共同为用户提供服务，蛋糕如何分割也并非由单方决定。

镜相工作室：当前手机厂商通过AtoA实现生态互联，这场竞争的关键是否在于谁能最先与主流应用建立深度甚至排他性绑定，而非技术领先？

姜昱辰：这并非一场竞赛，而是一个时代的转变。技术与生态合作同样重要，二者兼备才能走得长远。

镜相工作室：OPPO会主动与超级应用沟通。面对支付宝、未来可能包括抖音，我们如何说服对方？

姜昱辰：有时推动力会来自行业外部。比如豆包AI手机助手发布后，各方的合作意愿就明显增强了。

AI 时代来了，人机交互方式就是发生了变化，获取服务和资讯的方式就是发生了变化，你跟不跟得上？跟不上的话可能是会被淘汰的，所以这个我觉得倒不是每个厂商选择的问题，而是这个时代的问题，大家最终还是会跟上的。现在我们的策略是先和在这个时代上走的更加靠前的合作伙伴去打样。

镜相工作室：您之前提到AI手机的进化约需1500天（四年），请问这一时间判断是基于OPPO内部技术里程碑倒推，还是基于行业常识的战略性预估？

姜昱辰：我认为这一进程将在五年内实现，既不可能短至两年，也不会长达十年。这取决于技术成熟度与生态共建进展。未来手机形态将发生巨变，甚至可能不再称为“手机”，而是由手表、手机、眼镜等多设备协同，背后由统一智能大脑驱动。

镜相工作室：OPPO作为年出货量数亿的硬件巨头，核心利益在于“卖好手机”。但AI的终极形态可能是脱离特定硬件的智能体。OPPO既是新范式的建造者，又是旧范式的既得利益者，如何确保战略不是为了保护“手机”形态，而是为“后手机时代”铺路？

姜昱辰：（笑）我并不认为我们是既得利益者。AI手机时代并非由我们推动，而是客观发展趋势。最好的态度是聚焦用户体验与需求。我们从功能机到智能机时代能穿越周期，核心原因也还是因为我们看着用户在做产品。

镜相工作室：在设计AI功能时，是否会进行用户访谈？

姜昱辰：非常多。我们定期举办资深用户座谈会，他们分享的使用方式常超出我们预期。例如，最初我们未设计记账功能，但有用户用OPPO手机记账，因此在ColorOS 16中加入了自动记账。语音随手记也来自用户建议。我们将用户称为“股东”，通过上线前验证与上线后高频共创持续优化。产品上线并非终点。以OPPO Find X8 Ultra为例，4月发布时如果我为产品力打分，大概是20分，现在我的打分是80分。我们希望通过持续迭代实现产品的进步。

镜相工作室：数据显示，当前手机AI助手人均月使用时长仅约5分钟，远低于互联网AI应用。这是否说明AI手机功能仍非刚需？OPPO如何跨越从“偶尔工具”到“日常助手”的鸿沟？关键场景是什么？

姜昱辰：AI手机仍处早期阶段，不适合以当前市场表现定论。跨越鸿沟的关键在于：我们不追求用户长时间使用语音助手，而是希望小布在用户整个用机过程中持续提供支持。与互联网产品追求用户停留时长不同，用户使用手机的时间就是我们的“市场”。

例如，刷视频时识别背景音乐、规划旅行时聚合小红书笔记生成攻略——小布无需霸占用户时长，而是在需要的时刻随时响应。我们期望小布能持续进化，越来越懂用户，从购买第一天到365天后，能在更多场景中提供支持。

镜相工作室：OPPO聚焦的场景是否更偏向生活而非工作？

姜昱辰：我们的产品是 AI 手机而不是 AIPC，我们聚焦于用户日常使用场景，但不代表生产力我们不做。事实上生产力也是我们非常重要的一个赛道。我们核心关注的是用户使用手机的场景，有些生产力——比如说录音——是在手机上做，那好，我们就会去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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