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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单挑社
12月下旬，在加勒比海，内瑞拉外海，一艘叫Bella1的大型油轮，正在被美国海岸警卫队和军舰疯狂追赶，船上不断往外发遇险信号。据多家媒体后来统计，到那天晚上，这艘船已经对外发出了超过七十多次求救广播。
美国为什么要追这艘油轮呢？
美国的说法是，这是一艘受制裁的暗船队油轮，挂的还是假旗，属于无国籍船，按他们理解的国际法，可以在公海登临检查。船不肯停，于是就被美国单方面定义成拒绝检查，逃避执法的非法船只。但委内瑞拉、古巴、伊朗这些国家看法完全相反，他们认为，这是美国军舰在公海抓商船，是严重违法，是海盗行径。
其实这次的Bella1事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三艘油轮的命运就在10天前，12月10日，美国就扣了一艘叫Skipper的船。
这艘船早在前几年就被美国财政部列入制裁名单，被指参与伊朗革命卫队、真主党相关的暗船队，专门帮伊朗、委内瑞拉运被制裁的原油。这次，它在委内瑞拉的港口装了大概一百八十万桶原油，开出港口之后，在附近海域做过一次船对船转运，继续往外走。美国司法部事先在华盛顿的联邦法院拿到了扣押令，说这船和船上的油属于制裁对象的资产，要没收。
接下来就是一幅很有电影感的画面。
美国海岸警卫队、海军陆战队、特种部队，从舰船和直升机上同时行动，十来个全副武装的人员空降登上Skipper，控制驾驶室、控制无线电。行动过程没有开火，也没有人员受伤。美国司法部长把登船视频发到社交媒体上，当成一次反恐，反制裁的成果展示。委内瑞拉立刻强烈抗议，称这是严重侵犯主权，是赤裸裸的抢劫。
几天之后，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发声明，把事情又往前推了一步。他公开把马杜罗政府称为是恐怖主义，是毒品和人口贩运的帮凶，宣布对所有往返委内瑞拉，而且受美国制裁的油轮，实施完全而彻底的封锁。这次制作，已经不是只在嘴上口嗨了，而是明确把海上拦截当成一种常态手段。
紧接着，第二艘油轮出事了。
一艘叫Centuries的船，在委内瑞拉近海装满大约一百八十万桶原油，挂的是巴拿马旗，目的地是运往中国方向。对于具体买家，公开报道里没点名。这艘船本身并不在制裁名单上，只是有长期帮委内瑞拉，伊朗运油的历史记录，而且还有过关掉船舶定位器，玩“隐身”的经历。美国抓住了这一点，说怀疑它参与规避制裁，再加上宣称得到巴拿马的同意，就派海岸警卫队上去截停登船，把船和油一起控制住。巴拿马后来也发了一份声明，说它违反了巴拿马海事规则。
这一刀，就直接砍到了中国的能源贸易头上。
一艘准备往中国运油的船，在公海被美国扣住，货物去向一下变得不确定。中国外交部随即表态，批评美国乱用单边制裁，动辄扣押他国船只，违反国际法和航行自由原则，强调反对一切未经联合国安理会授权的单方面制裁。
然后第三艘就是最近的Bella1。
这艘船之前已经被美国列入制裁名单。这次在委内瑞拉外海，被美国海岸警卫队认定是无国籍船，打算照着前两艘的套路再来一次。不同的是，这船选择拼命跑，并且连续发遇险信号。在美国看来，这是在逃避检查，呼救也只是想给自己套上一层受害者的外衣。但从委内瑞拉一边看，这就是一艘被武装力量追击的民用商船，希望尽可能多留下一些记录，将来可以拿出来当证据。
制裁的直接后果到这里，整个过程就比较清楚了。
短短十来天，美国先后控制了两艘油轮，对第三艘进行追截。这三次行动，其实是在完完全全的配合特朗普的完全而彻底的封锁政策，等于在委内瑞拉近海外面架起了一道看不见的门槛。任何一艘船，只要被美国贴上“暗船队”“制裁油”的标签，就随时可能被拦下来。
表面看，这只是美国在加码制裁。
委内瑞拉的经济高度依赖石油出口，国营石油公司是财政命脉。美国早就有金融制裁，现在进一步对准具体油轮，是在直接掐它的出海口。
公开数据已经体现出不小的影响。
12月中下旬，委内瑞拉近海装船节奏明显放缓，很多原本计划远洋的船要么停航观望，要么在海上绕圈。几百万桶原油一度滞留在港口和附近海域。国际市场上，布伦特、WTI期货曾经因为这波紧张情绪上涨了几个百分点。运委内瑞拉油的“暗船队”，面对被扣船，被没收货物的风险，溢价被迫抬高，有的干脆退出这种生意。
规则的单方面扩张很多媒体的报道到这一步就停了。
说这是制裁升级，是在掐委内瑞拉，是在打伊朗、古巴，是在给中国和其他买家“上眼药”。
这些当然都对，但更关键的一层，是美国在借这个机会，试探一条新的底线。
它能不能只靠自己国内的制裁法，自己法院的扣押令，再加上手里的舰队，把一种美国内部规则强行扩展成在公海也适用的规则。
美国还特意给自己找了一套说辞。
这些船挂的是假旗，或者被旗国否认，因此可以当成无国籍船，可以登临检查；
这些油和船涉及被美国认定的恐怖主义、毒品、洗钱网络，美国可以主张保护性管辖；
这些船和货属于已经被美国财政部列入名单的对象，美国法院有扣押令；
因此，在公海抓船，是“依法办事”。
但在绝大多数国家看来，这套逻辑有一个根本问题。
关键前提都是美国自己给的。
谁是“涉恐网络”，谁是“暗船队”，谁是“假旗”，名单是美国自己编出来的。
而且扣押令是美国自己法院开的，武装力量是美国自己派出去的。
联合国安理会没有授权，国际社会没有通过一个共同规则，就变成了一个国家在对别国商船动手，然后再反过来，义正言辞的说：我是在执法。
对中国来说，我觉得要看到的重点也不只是美国又制裁了谁，而是这种做法一旦被证明成本不高，效果还不错，以后会不会被复制到其他领域。
今天是委内瑞拉的石油，明天可能是某些被制裁国家的天然气、稀有金属、关键设备。
只要交易链条上有一点沾上美国视角里的制裁对象，安全威胁，只要运输过程中还不得不经过某些受美国影响更大的海域和节点，就存在被动手的风险。
这件事给我们提了个醒。
能源、资源、关键物资的安全，不能只盯着价格和供应国本身，要把海上通道、航运体系、结算体系里的不确定因素一起算进去。
当一个国家开始习惯用自己的国内法，在公海、在别国周边直接动手，它其实是在不断把规则边界往前推。如果大家都忍气吞声，这个边界就会越来越远。
在今天的全球贸易里，有些国家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依靠多边机制、国际规则去讨说法。而有些国家和企业，遇到危险的时候，只能在海上拼命按下遇险按钮，希望广播信号能被更多人听见。
有点无奈。
美国的长臂管辖应该被关在笼子里，但无奈的是，这个笼子并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