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报恩,我嫁给只见过3次面的沈墨琛。
他明确告诉我,他爱的是别人,让我守好本分。
5年里,我看着他书房里藏满那个女人的照片,听着我的儿子和她亲昵。
我心如刀绞,却只能微笑。
直到我发现,他竟动用我的稀有血,去救那个只是小伤的情敌。
我彻底死心,在离婚协议上签下名字。
一个月后,我悄然离去。
同一时间,他爷爷冲进他情人的公寓,将离婚证狠狠摔在他脸上。
“蠢货!我拿出30亿求她留下,她都不肯!她连孩子都不要了,你现在如愿了?”
01
“孩子,只要你不走,我给你二十亿。”
“不,三十亿!”
沈家老宅的正厅里,沈老爷子坐在那把传了三代的紫檀木雕花椅上,椅背上的缠枝莲纹路在昏黄灯光下若隐若现。
他微微向前倾着身子,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握住扶手,浑浊的眼睛里盛满了近乎卑微的恳求,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的女孩。
孟知雪安静地坐在他对面,素白的手指轻轻搭在膝盖上,摇了摇头。
她的动作很轻,像是一片雪花落在湖面,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随后,她将那张写着天文数字的支票,沿着光滑的红木桌面,缓缓推了回去。
支票与桌面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寂静得能听见呼吸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爷爷,对不起。”她的声音很平静,像山涧里潺潺流过的溪水,清冽而坚定,“我们当初约定的是五年,现在时间到了,我的恩情也还完了,我该走了。”
看着孟知雪没有丝毫动摇的神色,沈老爷子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靠回椅背,发出一声沉重得仿佛承载了半生疲惫的叹息。
“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了。”他摆摆手,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无力感,“临走前,还有什么想要的吗?只要沈家给得起。”
孟知雪沉默了很久,窗外的光影在她脸上缓慢移动,仿佛时间也随之凝固。
半晌,她才抬起眼,目光清澈见底:“我希望您……能同意沈墨琛和栀玥在一起。”
“您当初让我接近墨琛,就是想让他放下对栀玥的执念,但现在五年过去了,您也看到了,或许真正的感情,是外力无法拆散的。”
沈老爷子闻言,又是一声长叹,那叹息里混杂着无奈和认命,仿佛一座山终于被岁月磨平了棱角。
“罢了,罢了,我是真的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管不动了,随你们去吧。”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离婚的事,孩子,你自己去跟墨琛说吧。”
孟知雪轻轻点了点头,站起身,对着老人深深鞠了一躬,姿态优雅而郑重。
然后,她转过身,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向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像是要将过去的一切都留在身后。
坐进出租车里,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栋在绿树掩映下、气势恢宏却冰冷的老宅。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她第一次踏进这里,还是为了报恩。
她是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本该和院里大多数孩子一样,早早踏入社会,为生计奔波。
但她运气好,被沈老爷子资助,得以顺利完成学业。
她天赋极高又肯努力,一路跳级,年仅二十一岁就从国内顶尖学府取得了博士学位。
学成那年,她满怀感激地来到沈家老宅,想当面致谢。
那时,沈老爷子坐在主位上,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向她提出了一个改变她人生轨迹的请求。
“孩子,沈家不缺钱,你若真想报恩,就答应我一件事。从今天起,往后五年,你去接近我沈氏的继承人,为他生下一个孩子,让他彻底放下……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栀玥。”
那也是孟知雪第一次知道,沈氏集团的继承人沈墨琛,竟然疯狂地爱上了家里的养妹,甚至不惜放弃继承权,也要冲破世俗的眼光和她在一起。
他本是天之骄子,商界瞩目的新星,却为了一个女人变得如此叛逆,沈家上下急得团团转,为了断绝他的念头,甚至将栀玥送出了国。
可自那以后,沈墨琛便意志消沉,终日与酒为伴,仿佛行尸走肉。
为了偿还这份天大的恩情,孟知雪答应了。
之后,她开始刻意出现在沈墨琛的世界里,近乎疯狂地追求他,扮演着一个爱他入骨的角色。
最终,她如愿嫁给了他,并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整整五年,她恪尽职守,扮演着好妻子、好母亲的角色,无怨无悔。
可自从栀玥回国后,沈墨琛那些被压抑的情感便如野火燎原般复燃。
连他们的儿子沈念安,也因为经常被带去见栀玥,而对那个温柔漂亮的“姑姑”心生好感,开始疏远她这个亲生母亲。
原来,那抹白月光,他从未提起,却也从未真正放下,一直被他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好在,这一切很快就都与她无关了。
沈家只绑定了她五年,如今孩子也已生下,她终于,可以离开了。
飘远的思绪被猛地拉回现实,她的视线聚焦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下一秒,一辆失控的货车如同脱缰的野兽,猛地冲破隔离带,朝着她乘坐的出租车狠狠撞来!
紧接着,是几声震耳欲聋、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
“嘭!”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瞬间失去平衡,额头重重撞在前座的靠背上,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
孟知雪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昏迷。
02
再次恢复意识时,映入眼帘的是纯白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一名进来查房的护士见她醒来,仔细询问了她的基本信息,确认她意识清醒后,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你真是福大命大,只是轻微脑震荡和一些皮外伤。滨海路那起特大连环追尾事故,送来了十几位伤者,目前就你一个人醒过来了。”
护士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各项指标,松了口气:“基本没什么大碍了,联系你的家人过来办一下手续,签个字就可以出院了。”
孟知雪艰难地用手肘支撑着坐起身,整个人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恍惚与后怕之中,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点了点头,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拨通了沈墨琛的电话。
“嘟——嘟——”
单调的忙音在耳边响了很久,电话那端始终无人接听,最后,对方甚至直接掐断了通话。
一遍,两遍,三遍……孟知雪不记得自己打了多少个电话,那边却一次都没有接起过,仿佛她的号码是什么致命的病毒。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底深处的落寞,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找到了另一个号码——儿子沈念安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电话一次又一次地被自动挂断。
终于,屏幕亮起,弹出一条简短的信息。
【你能不能别总烦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忙。对了,记得在家熬点鸡汤,要老火慢炖的那种。】
那不耐烦的语气,理所当然的命令,如果不明说,任谁也看不出这信息是发给自己亲生母亲的。
病房虚掩的门外,有护士推着车经过,细碎的议论声隐约传了进来。
“沈先生对那位小姐可真上心啊,只是手被热水轻轻烫了一下,就这么兴师动众,还把整层VIP病房都包下来了,那位小少爷也是,跑前跑后,懂事得不得了。”
“你搞错啦,那位不是沈太太,是沈先生的养妹,叫栀玥。”
先前说话的护士惊讶地“啊”了一声,另一个声音立刻压低了些解释道:“你刚调来南城不清楚,沈先生好像特别喜欢这个妹妹,当年闹得满城风雨,差点为了她放弃亿万家产,后来还是沈老爷子把那位栀小姐送出国,他才娶了现在的太太。”
这一刻,孟知雪终于明白,那对父子同时在“忙”的“重要的事”究竟是什么了。
她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充满了苦涩的自嘲。
如果自己真的在那场惨烈的车祸里死了,是不是连个来认领遗体的人都没有?
她抬起眼,看向正准备离开的护士,声音轻得像羽毛:“护士小姐,抱歉,我没有家人,可以我自己签字吗?”
护士愣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或许是第一次遇到连一个家属都联系不上的病人,她犹豫片刻,还是破例将出院通知单递给了孟知雪。
独自办理完所有出院手续,去药房取药时,需要路过一间VIP病房。
虚掩的房门内,传出的说话声让她感到无比熟悉。
孟知雪下意识朝里面瞥了一眼,正好看见沈墨琛和沈念安一左一右守在栀玥的病床边。
沈墨琛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与专注,而沈念安脸上则是她从未见过的乖巧与讨好。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外,看了几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里面那其乐融融的两个人,与她毫无关系。
心口的位置早已经麻木,感觉不到疼了。
过了一会儿,她默默收回视线,挺直脊背,转身朝着走廊尽头的电梯走去,没有一丝留恋。
回到那座冰冷空旷的别墅,孟知雪径直上楼,从书房抽屉的最里层,取出了一份文件。
首页,“离婚协议书”几个加粗的黑体字格外醒目。
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男方签名处,“沈墨琛”三个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他签下这个名字时的场景。
男人眉眼疏离,看向她的眼神不带丝毫温度,只有公事公办的冷漠。
“孟知雪,我知道你很爱我,但我心里有别人,娶你不过是应付家里催婚。以后,你要是想离婚了,就在这上面签字,随时可以离开。”
如今,她拿起一支笔,在女方签字栏那里,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孟知雪。
03
笔尖刚离开纸面,房门就“咔哒”一声被推开。
她回过头,看见沈墨琛牵着沈念安站在门口。
父子两人穿着一大一小同款的深灰色手工西装,身姿挺拔如松,英俊矜贵的面容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眉眼间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都如出一辙。
“你打那么多电话干什么?”沈念安皱着小小的眉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鸡汤呢?还没熬好吗?你每天在家不就做这点事,怎么还做不好?”
孟知雪没有计较他恶劣的态度,只是平静地回了一句:“在厨房温着了。”
得到答案的小男孩像是完成了任务,立刻甩开沈墨琛的手,抱着早就准备好的保温桶,小跑着冲向厨房,西装下摆随着他的动作扬起,像只迫不及待归巢的雏鸟。
沈墨琛迈着长腿走近,清冷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念安还小,不懂事,我以后会慢慢教他。”
孟知雪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沈念安是她怀胎十月,在产房里挣扎了十几个小时才生下的孩子。
从前虽然不算亲近,但至少会叫她一声妈妈。
可自从栀玥回国后,这孩子看她的眼神就彻底变了,充满了抵触和厌恶,仿佛她是什么破坏别人家庭的罪人。
此刻看着儿子头也不回奔向厨房的背影,她忽然想起生产时那撕心裂肺的剧痛。
原来,有些血脉亲情,真的淡薄如纸。
“不需要了。”她摇了摇头,沉默片刻,然后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沈墨琛,“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孩子归你,钱我一分不要,等一个月离婚冷静期结束,我就离开。”
她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沈念安就抱着保温桶又小跑了回来,清脆的童声像一把利刃,斩断了她未尽的尾音:“爸爸,我们快去医院吧!姑姑一个人待在病房里,该害怕了!”
沈墨琛仿佛这才回过神,看向孟知雪,淡淡地问:“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孟知雪看着他,脑海中浮现出他刚才进门时,眼神放空望着虚无的样子。
原来他人虽然回来了,心却早就飞到了医院的栀玥身边。
想到这里,她觉得没有再重复的必要,只是朝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很淡:“没什么。”
反正,他从来也不在意。
她要离开这件事,他知不知道,其实一点也不重要了。
孟知雪就那样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口,没有出声挽留。
他们这一走,又是好几天没有回来,反倒给了她一段难得的清净时光。
利用这段时间,她向国家文物局下属的一个专项研究项目递交了报名表。
那是她二十一岁取得博士学位后,本该进入的领域,却为了报恩而中途放弃。
当年同窗,如今不是在国际上拿奖,就是成了学科带头人,只有她,被困在这段形同虚设的婚姻里,白白蹉跎了五年最好的光阴。
报名表递交上去没过几天,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她刚接起,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充满惊喜与激动的声音,她立刻辨认出,这是她当年关系最好的师姐。
“知雪!你真的决定回来了?这事儿都在我们这个小圈子里传开了!教授知道后,高兴得连着几天没睡好,逢人就说他最看好的学生终于要归队了!”
孟知雪听出了师姐话语中的真诚与揶揄,久违地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眼角微微弯起:“嗯,以后我就把所有时间都献给考古研究了,至于其他的……我都不要了。”
她的话音刚落,大门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沈墨琛和沈念安推门而入,父子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不要了?”
04
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回来,还正好听到了她最后那句话,孟知雪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下意识地迅速挂断了电话,这才缓缓转过身看向他们,将眼底那一丝来不及收起的惊讶完美掩藏,面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没什么。”她语气自然地说道,“就是最近在整理房间,清出了一些平时用不上的旧东西,打算过两天扔掉,都不要了。”
沈墨琛微微蹙眉,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她脸上扫过,似乎想找出什么破绽。
但她站在那里,神情坦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
他这才收回审视的目光,看来确实是他多心了。
“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见他们似乎打消了疑虑,孟知雪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一听这话,沈念安立刻撅起了嘴,带着小少爷惯有的骄纵语气抱怨道:“医院的饭难吃死了,睡觉也不舒服,当然要回来了!你还不快去做饭,我要吃糖醋排骨!”
孟知雪微微蹙眉,下意识地看向沈墨琛,却发现他只是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对此不置一词,看向她的眼神里却明确表达了同样的意思——他也觉得她应该立刻去准备晚餐。
她抿了抿唇,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默默走向厨房。
系上围裙,打开冰箱,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食材,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这五年来,她身兼保姆、管家、妻子、母亲数职,事无巨细地照顾着他们父子俩的生活起居,生怕有哪里做得不周到,惹他们不满。
可到头来,她在他们眼中,恐怕真的就只是一个高级保姆,付出被视为理所当然,得不到半分尊重与感激。
孟知雪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将四菜一汤端上餐桌。
看着那父子二人极其自然地挨着坐在餐桌一边,她默默地在对面坐下,沉默地拿起碗筷。
吃了没几口,她忽然放下筷子,轻声开口:“还是把之前辞退的佣人都请回来吧。”
当初刚搬进这栋别墅时,家里是有不少佣人的。
但沈墨琛挑剔,总觉得佣人做的饭菜不合口味,照顾他也远不如孟知雪细心周到,再加上他天性不喜家里有外人,没多久就把那些佣人都遣散了。
沈墨琛夹菜的动作一顿,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听她主动提出要求。
“为什么?”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再过不久我就要走了,总得有人照顾你们,你们也好提前适应一下。”孟知雪的语气依旧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这话却让沈墨琛的眉头皱了起来。
“离开?你要去哪里?”
沈念安也终于从饭碗里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孩童天真的残忍:“你是不是因为我和爸爸最近总陪着姑姑,所以生气了?可是你离开我们,还能去哪儿呢?”
沈墨琛的目光也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在他的认知里,孟知雪没有正式工作,没有显赫家世,甚至连一份像样的学历都没有(他并不知道她的真实学历和过往)。
离开沈家,离开他,她根本无处可去,无法生存。
她不会离开的,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父子两人谁都没有把这段小插曲当真,孟知雪也没有再解释,只是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这顿饭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草草结束。
深夜,孟知雪和沈墨琛依旧同床而眠,却各自占据大床的一边,背对着背,中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同床异梦的夜晚,闭着眼睛,努力调整呼吸,让自己尽快入睡。
身侧的床垫忽然往下陷了陷,一股带着沐浴露清冽气息的热源靠近。
沈墨琛的手臂习惯性地揽上她纤细的腰肢,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颈后皮肤上,带来一阵战栗。
察觉到他的意图,孟知雪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就想推开他。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一声低沉而沙哑的呼唤,带着浓重的情动气息。
“玥玥……”
那声音里饱含的深情,几乎能让人溺毙。
一瞬间,孟知雪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过去五年里,每一次他们亲密时,他在情动之际脱口而出的,都是这个名字。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和厌烦情绪,如同火山爆发般,猛地从心底窜起!
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他推开!
巨大的力道让毫无防备的沈墨琛向后踉跄了一下,撞在床头,意识也瞬间清醒。
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和被打断的不悦,皱着眉看向她,不明白她又怎么了。
就因为他又叫了栀玥的名字?
这又不是第一次,他早就告诉过她,他心里装着别人,现在又在闹什么脾气?
孟知雪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利落地翻身下床,抱起自己的枕头和另一床被子,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我去客房睡。”
05
沈墨琛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那些话语最终卡在喉咙里,没能说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纤细却挺得笔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然后有些烦躁地抬手揉了揉眉心。
素来冷静自持的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燥郁。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冷战。
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这段畸形的关系,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僵持着,如同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平静。
直到沈念安的生日。
沈墨琛为他举办了一场盛大而奢华的生日宴会。
宴会厅内水晶吊灯流光溢彩,宾客们衣着光鲜,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栀玥自然也受邀前来,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蕾丝长裙,黑发垂肩,看起来纯洁又无辜,像一朵需要人精心呵护的白莲。
孟知雪独自一人坐在宴会厅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昏暗的灯光将她的身影笼罩,显得格外孤寂。
她安静地看着,她的丈夫和儿子,如同众星拱月般,全程围绕在栀玥身边。
沈墨琛微微侧头,专注地听着栀玥说话,唇角带着温柔的浅笑。
沈念安则紧紧挨着栀玥坐着,小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快乐笑容。
他们三人在一起那副亲密无间、其乐融融的画面,任谁看了都会觉得那才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而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和母亲,反倒像个多余的、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沈总,沈太太,小寿星,恭喜恭喜啊!”又有几位宾客端着酒杯走过来,笑容满面地寒暄,目光很自然地在沈墨琛、栀玥和沈念安之间流转,显然误将栀玥当成了女主人。
听到这声称呼,沈墨琛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这已经是今晚不知道第多少波认错的人了。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孟知雪所在的那个昏暗角落,却见她只是神色平静地低着头,慢条斯理地用叉子戳着面前碟子里的一小块蛋糕,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那一刻,沈墨琛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异样感。
他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几个人听清:“栀玥不是我太太,她是我的……妹妹。”
那几位宾客脸上立刻露出尴尬的神色,连忙道歉,然后匆匆走开了。
走远后,还能隐约听到他们压低声音的议论。
“搞错了搞错了,那位白裙子的小姐不是沈太太……”
“啊?那真正的沈太太是哪位?”
有知情者悄悄指了指孟知雪的方向:“喏,就是坐在那边角落里的那位。”
“天哪,这也太……儿子的生日宴,老公和儿子全程陪着别的女人……”
那些或同情或鄙夷的议论声,如同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孟知雪的心上。
但她依旧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
直到生日宴进行到送礼物的环节,她才缓缓站起身,踩着平稳的步伐走上前。
她从随身的手拿包里取出一把造型精巧的黄铜钥匙,递到沈念安面前,声音温和:“给你的礼物,我锁在二楼书房那个黑色保险柜里了,用这把钥匙打开就能看到。”
那个保险柜里,放着她为沈念安精心准备的,从今年开始,直到他十八岁,每一年的生日礼物。
她知道,等她和沈墨琛正式办好离婚手续,她将不会再出现在他未来的生命里。
这些礼物,算是她作为母亲,最后的一点心意。
然而,钥匙递到面前,沈念安却只是瞥了一眼,随即不耐烦地一挥手,直接将那把钥匙打落在地!
“谁要你的破礼物!我才没空去看呢!”他昂着小脑袋,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念安!不准这么跟你妈妈说话!”沈墨琛皱了皱眉,低声呵斥了一句,随即转向孟知雪,语气缓和了些,“孩子还小,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孟知雪沉默地看着地上那枚小小的钥匙,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充满了苦涩的弧度。
孩子是小,但这并不是他可以肆意伤害亲生母亲的理由。
是有多不在意她,才会每次都只用“孩子还小”这样苍白的借口来搪塞她。
就在这时,沈念安已经像只欢快的小鸟,跑到了栀玥面前,仰着小脸,满是期待地问:“玥姑姑,你给我的礼物是什么呀?”
栀玥笑着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得很用心的礼盒,拆开一看,是一套限量版的变形金刚玩具。
“希望我们念安喜欢哦。”栀玥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沈念安欢呼一声,接过礼物紧紧抱在怀里,小脸兴奋得通红:“谢谢玥姑姑!我太喜欢了!这是我最喜欢的礼物!”
看着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喜悦,再对比刚才面对自己礼物时的不屑一顾,孟知雪的心,一点点沉入冰冷的湖底。
送完礼物,便是唱生日歌、吹蜡烛、许愿的环节。
沈念安站在那个足足有七层、装饰得如同城堡般的昂贵蛋糕前,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小脸显得无比虔诚。
下一秒,他稚嫩却清晰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宴会厅:“我的生日愿望是——希望玥姑姑能当我的妈妈,和爸爸永远在一起!”
刹那间,整个宴会厅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疑不定地在沈墨琛、栀玥和孟知雪之间来回扫视。
沈墨琛也愣住了,随即脸色沉了下来,低声斥道:“念安!不许胡说!”
沈念安却丝毫不怕,反而撅起嘴,大声反驳:“我才没有胡说!爸爸你书房抽屉里,藏了好多写给玥姑姑的信!还有你书架上的书,每一本都写着玥姑姑的名字!她……”他伸手指向孟知雪,语气带着孩童天真的残忍,“她不过就是个保姆而已!为什么不能成全你和玥姑姑呢?”
这话一出,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滴入了冷水,全场瞬间哗然!
站在他身旁的栀玥,像是被巨大的惊喜和感动击中,猛地转过头,眼眶瞬间就红了,泫然欲泣地看着沈墨琛,声音带着颤抖:“墨琛哥……原来,原来这些年,你一直没有忘记我,是吗?”
沈墨琛有些狼狈地避开了她灼热的视线,紧抿着薄唇,没有立刻回答。
栀玥却不肯放弃,向前一步,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滚落下来:“我只想要你一句话,墨琛哥……”
那晶莹的泪珠,仿佛带着千钧重量,重重砸在沈墨琛的心上,击溃了他最后的理智和防线。
积压了多年的爱意与愧疚,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抬起头,看向栀玥,终于将那句深埋心底多年的话,说了出来:“是,玥玥,我没有一刻,忘记过你。”
06
沈墨琛的话音如同惊雷,在落针可闻的宴会厅里炸响,瞬间冻结了所有的空气。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宴会厅角落传来一阵尖锐的惊呼和玻璃器皿碎裂的哗啦声响!
众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不知是谁不小心撞倒了那座用高脚杯叠成的香槟塔,晶莹的玻璃杯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倒下,碎裂的玻璃渣和琥珀色的酒液四处飞溅!
而更不巧的是,栀玥所站的位置,正好在香槟塔倾倒的方向上!
“玥玥!”
“玥姑姑!”
沈墨琛和沈念安的惊呼声同时响起,充满了惊恐与慌乱。
孟知雪就站在离事故点不远的地方,眼睁睁看着那父子二人如同疯了一般,不顾一切地朝着栀玥冲过去。
而她,恰好挡在了他们奔向栀玥的路径上。
沈墨琛和沈念安几乎是同时,想也没想就用力将她往旁边狠狠一推!
孟知雪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从身侧传来,脚下高跟鞋一崴,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下一秒,倾泻而下的冰冷酒液和无数或完整或破碎的玻璃杯,劈头盖脸地砸在了她的身上!
哗啦啦——
玻璃碎裂的声音,周围人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冲击着她的耳膜。
冰凉的香槟迅速浸透了她单薄的礼服裙,紧紧贴在皮肤上,刺骨的寒冷。
手臂、小腿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剧痛,她低头,看到裸露的皮肤上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迅速染红了身下昂贵的地毯。
剧烈的疼痛和血液的快速流失,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视线开始模糊。
她强撑着抬起眼,望向对面。
在她倒下的地方对面,沈墨琛和沈念安正满脸焦急地围着栀玥。
栀玥白皙的手臂上,只是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破了一道细细的、不到两厘米长的口子,渗出了一点点血珠。
“玥姑姑!你流血了!”沈念安的小脸吓得煞白,声音里带着哭腔。
“玥玥,别怕,我马上送你去医院!”沈墨琛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将栀玥打横抱起,转身就朝着宴会厅大门快步走去。
沈念安迈着小短腿,费力地紧跟在后,脸上满是担忧,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倒在血泊中的亲生母亲。
栀玥柔弱地靠在沈墨琛怀里,手臂轻轻环着他的脖颈,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楚楚可怜。
那一行三人,脚步匆匆地经过孟知雪身边时,沈墨琛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满身的狼藉和血迹,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刚才似乎推开了什么人。
他的脚步有瞬间的迟疑,看向孟知雪,眉头微蹙,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的歉疚,只有冰冷的不耐烦:“我得先送玥玥去医院,她不能耽误。你身上的伤……自己打个车去处理一下吧。”
孟知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沈墨琛甚至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抱着栀玥,带着儿子,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她只能独自躺在冰冷的地上,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艰难地从手包里摸出手机,手指因为疼痛和寒冷而剧烈颤抖着,拨通了急救电话。
救护车来得很快。
她躺在担架床上,被医护人员急匆匆地推向急诊手术室。
就在即将进入手术室门口时,沈墨琛和沈念安的身影再次急匆匆地出现在走廊尽头,脸上的表情比刚才更加焦灼万分。
沈墨琛几步冲上前,一把抓住担架床的边缘,阻止了医护人员推进的动作,语气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孟知雪,玥玥有凝血功能障碍,伤口一直止不住血,现在人已经晕过去了!医院血库RH阴性血告急,我记得你也是这个血型,快,跟我去输血!”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拽孟知雪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试图将她从担架床上拉下来。
一旁的医生见状,连忙上前阻拦,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沈先生,沈太太她身上有多处玻璃割伤,失血量不小,而且她现在身体非常虚弱,实在不适宜……”
医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墨琛厉声打断:“她只是皮外伤,流这点血死不了人!但玥玥等不了!”
他的话语冰冷彻骨,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
沈念安也站在一旁,看着孟知雪,小嘴撇着,语气里充满了与他年龄不符的冷漠:“就是,抽你一点血怎么了?你能和玥姑姑比吗?”
一瞬间,孟知雪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仿佛被浸入了冰窖之中。
她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那一大一小两个她曾倾尽所有去照顾、去爱护的人。
迎上她目光的,只有两双写满了冷漠与不耐烦的眼睛,没有丝毫的心虚与愧疚。
虽然早就习惯了他们的冷淡,但亲耳听到这样无情的话,她的心还是像被无数根细针同时刺穿一样,泛起密密麻麻、深入骨髓的剧痛。
这五年来,她兢兢业业,付出所有,不敢有一丝懈怠。
她不奢求他们能像对待栀玥那样珍视她,可是……他们怎么能,怎么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她几乎是被沈墨琛半拖半拽地拉下了担架床,一路踉踉跄跄,被带到了献血室。
冰冷的针头刺入她手臂的血管,身体的刺痛远远比不上心口那如同被撕裂般的痛楚。
随着暗红色的血液一点点被抽离身体,眩晕感再次袭来,她的嘴唇开始失去血色,变得苍白。
“够了……我不能再抽了……”她虚弱地开口,试图起身离开。
然而,一道阴影笼罩下来,她的手被人用力按住。
她抬起头,看到沈墨琛和沈念安一左一右站在献血床两边,死死地按住了她的手臂,不让她动弹。
“再多抽一点,玥玥需要备用的血量,这样更保险。”沈墨琛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沈念安也在一旁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坚决:“对!多抽点!一定要保证玥姑姑平平安安的!”
随着沈墨琛的话音落下,护士在父子二人无声的逼迫下,只能继续抽血。
孟知雪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模糊,意识如同退潮般,一点点从身体里抽离……
07
当孟知雪再次恢复意识时,只觉得脑袋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浑身虚弱无力。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她有些意外地发现,沈墨琛和沈念安竟然守在她的病床边。
看到她缓缓睁开眼,沈墨琛素来清冷的眼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复杂情绪,像是松了口气,又掺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沈念安则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立刻别开了小脸,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沉默在病房里蔓延,带着一种尴尬而凝滞的气氛。
最终还是沈墨琛先开了口,打破了这片沉寂。
“医生说你有些贫血,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但比起之前的冰冷,似乎缓和了些许,只是语气里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
孟知雪闻言,嘴角扯出一抹极其微弱的、带着浓浓自嘲意味的弧度。
她想笑,却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觉得匮乏。
当时他们像绑架一样把她拖去献血,何曾给过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更何况……
“就算我说了,你们就会不让我抽血了吗?”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沈墨琛,声音因为虚弱而沙哑,却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
话音落下,病房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沈墨琛沉默了。
他紧抿着薄唇,没有回答。
但这无声的沉默,本身就是最明确的答案——不会。
即便知道她贫血,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为了确保栀玥万无一失,他们依然会选择牺牲她。
就像当时医生明确告知他,她身上有伤,失血过多,身体虚弱,不适合献血时,他们父子二人那如出一辙的、冰冷而坚定的态度一样。
“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沈墨琛移开视线,似乎不太习惯说这样的话,语气有些生硬,“算我欠你一次,你想要什么补偿,可以提。”
孟知雪缓缓闭上了眼睛,浓密而卷翘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过了好几秒,她才重新睁开眼,目光似乎透过沈墨琛,看向了更遥远的地方。
“我最想要的东西,现在已经得到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飘忽感。
沈墨琛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微妙和不自然,他轻轻咳了一声,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
在他此刻的认知里,孟知雪还是那个爱他爱到失去自我、卑微到尘埃里的女人。
她最想要的,自然是他沈墨琛的关注,是他施舍的一点温情,是他们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他以为她是在以退为进,暗示他这次的“亏欠”足以让她换取他的回心转意。
然而,只有孟知雪自己知道,她说的,从来就不是他,也不是这段婚姻。
而是自由。
是斩断所有枷锁,彻底离开,重获新生的自由。
沈墨安犹豫了片刻,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病房门却被“咚咚”敲响,一名护士推门走了进来。
“沈先生,栀小姐已经醒了,她说想见您。”护士的声音清脆悦耳。
一听到“栀小姐”三个字,原本坐在旁边玩手指的沈念安立刻像上了发条一样跳了起来,用力拽着沈墨琛的衣袖,急切地催促道:“爸爸!爸爸!我们快去看玥姑姑吧!她醒了!她一定很害怕!”
衣袖被儿子不停地拉扯,沈墨琛无奈地站起身。
走到病房门口时,他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看向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孟知雪,语气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敷衍:“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说完,他终究还是转过身,牵着迫不及待的沈念安,快步离开了病房。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孟知雪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看着门口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句“晚点再来看你”,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她早就习惯了。
所谓的“晚点”,通常意味着“不会再来了”。
果然,沈墨琛和沈念安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仿佛他们从未出现在这间病房。
孟晚烟独自躺在病床上休息,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提示有一条新信息。
她点开一看,是栀玥发来的图片。
第一张照片里,沈墨琛坐在病床边,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碗,正用勺子小心翼翼地将粥喂到栀玥嘴边,他低垂着眼眸,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专注与温柔。
第二张照片里,沈念安乖巧地坐在床尾,正用他那双平时连书包都懒得整理的小手,认真地、一下下地替栀玥揉着小腿。
【生日宴上的情况,你也亲眼看到了。墨琛哥心里爱的人始终是我,连你的儿子都更喜欢我。你不过是个占了五年位置的保姆,识相的话,就自己赶紧滚蛋吧!】
充满挑衅和得意的话语,映入孟知雪的眼帘。
然而,她的内心却一片平静,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她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动,回了几个字过去。
【放心,很快。】
很快,我就会把这一切,原封不动地都还给你。
信息刚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就急促地震动起来,栀玥接连发来了好几条追问。
【你什么意思?】
【孟知雪,你把话说清楚!】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孟知雪看着屏幕上不断弹出的新消息提示,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她直接按下了锁屏键,将手机扔回床头柜,不再理会。
任由那边如何信息轰炸,她都置若罔闻。
又过了几天,孟知雪身上的外伤基本愈合,气色也恢复了不少。
出院那天,是沈墨琛开车来接的她。
巧合的是,栀玥也在同一天出院。
办理完所有手续,走到医院门口,沈墨琛的车已经等在那里。
就在他们准备上车时,旁边一辆车上下来一对同样刚出院的年轻夫妻。
男人先是利落地将行李放进后备箱,然后小跑着绕到副驾驶座,夸张地拉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洋溢着灿烂又憨厚的笑容。
“女王陛下,请上座!”
女人被他逗得噗嗤一笑,娇嗔地拍了他一下,脸上却洋溢着无法掩饰的幸福光彩,弯腰坐了进去。
那种被明目张胆地偏爱、被珍而重之的感觉,几乎要溢出来。
沈墨琛显然也听到了那边的动静,他拉开副驾驶车门的手,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孟知雪。
栀玥脸上立刻堆起甜美无害的笑容,自然而然地挽住沈墨琛空着的那只手臂,声音娇柔:“墨琛哥,这个位置是给我准备的吗?你真好!”
沈墨琛含糊地“嗯”了一声,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孟知雪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
他预想中,她可能会难过,会失落,甚至会像以前一样,隐忍地低下头。
然而,孟知雪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那其乐融融的两人,然后没有丝毫犹豫,自己伸手拉开了汽车后座的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得仿佛本该如此。
她甚至没有多看那个象征着“女主人”位置的副驾驶座一眼。
沈墨琛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一种莫名的、空落落的感觉,悄然攥住了他的心脏。
08
孟知雪坐在后座,系好安全带,目光平静地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车内的气氛有些凝滞。
栀玥坐在副驾驶,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瞥一眼后座的孟知雪,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挑衅。
孟知雪直接闭上了眼睛,假寐,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眼看快要抵达沈家别墅。
突然,栀玥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带着懊恼:“哎呀!糟了!”
沈墨琛立刻放缓了车速,侧头关切地问:“怎么了?”
“我的项链好像落在病房的床头柜上了!”栀玥蹙着细细的眉毛,一脸焦急,“就是那条……我十八岁生日时,你送我的那条铂金镶钻的项链,对我来说很重要的!”
闻言,沈墨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打了转向灯,将车稳稳停在路边。
“别急,我马上回去帮你找,你和知雪在车里等我一下。”他说着,就要解安全带。
“爸爸,我也去!我眼睛亮,找得快!”沈念安也自告奋勇,立刻解开儿童安全座椅的安全带,就要跟着下车。
父子两人动作迅速,打开车门就朝着医院方向快步折返回去,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车里,顿时只剩下孟知雪和栀玥两个人。
栀玥脸上的焦急和懊恼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讥讽的冷笑。
她回过头,看向后座依旧闭着眼睛的孟知雪,语气充满了不屑:“孟知雪,我还真是小看你了,脸皮可真够厚的,都到这种地步了,还能赖着不走。”
孟知雪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完全把她当成了空气。
这种彻底的无视,彻底激怒了栀玥。
她刻薄的话语如同毒蛇的信子,不断吐出:“你以为死皮赖脸地待在沈家,墨琛哥就会多看你一眼吗?别做梦了!你不过就是他用来应付家里催婚的工具,现在念安也长大了,你连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我要是你,早就自己滚了,留在这里也是自取其辱!”
孟知雪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睡着了一般。
栀玥看着她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头火起,一个恶毒的念头瞬间闪过。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突然抬起手,照着自己的脸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密闭的车厢里格外响亮。
紧接着,栀玥瞬间变脸,眼眶一红,泪水说来就来,她捂住自己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带着哭腔,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地喊道:“云烟姐!我知道你讨厌我,怪我抢走了墨琛哥和念安的关注……可我和墨琛哥之间真的已经是过去式了!你如果不喜欢我,我以后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还不行吗?你……你为什么要动手打我?”
她的表演堪称完美,委屈、无助、隐忍,表现得淋漓尽致。
几乎是同时,沈墨琛和沈念安的身影如同旋风般从街角冲了回来!
他们显然听到了栀玥的那番哭诉。
沈墨琛脸色铁青,一把拉开车门,看到栀玥脸上那清晰的五指印和梨花带雨的模样,再看到后座刚刚睁开眼、似乎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的孟知雪,怒火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俯身,一把抓住孟知雪的手腕,不由分说地用力将她从车里拽了出来!
孟知雪猝不及防,被他拽得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还没等她站稳,小小的沈念安竟然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红着眼睛冲到她面前,扬起小手,对着她的腿和胳膊就是一阵毫无章法的乱打!
“坏女人!你又欺负玥姑姑!我打死你!打死你!”他一边打,一边尖声叫嚷着,稚嫩的童声因为愤怒而扭曲。
孟知雪完全懵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沈念安会对她动手。
或许是因为身体刚刚恢复,还有些虚弱,或许是心寒到了极致,她竟然真的被他结结实实地打了好几下,手臂和小腿传来一阵阵刺痛。
“念安!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