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领证的前一天,我发现我买的房子写的竟然是未婚夫他姐的名字?!
有没有你搞错?
那可是我掏了七十万首付、耗了半年心血设计装修的婚房!
这可差点惊掉了我的下巴。
我没有声张转身回家,只是连夜订了三张飞往法兰克福的机票,给父母发了条信息:“别带太多行李,欧洲玩四个月。”
睡前,我给未婚夫陈峰发去了最后一条微信:“公司派我去青海出差,四个月。”
拉黑的前一秒,我看着婚房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01
周四,下午三点。
距离民政局下班还有两小时,距离我们约定好次日去领证,还有十九个小时。
我本应坐在办公桌前,对着一张新建美术馆的声学结构图,计算最后的回响抑制参数。
可此刻,我却坐在“启未来”房产中介那间始终飘着劣质空气清新剂气味的贵宾室里。
茶几上,一份刚打印好的《不动产登记信息查询记录》还残留着打印机的余温。
产权人:陈薇。
陈峰的亲姐姐。
我凝视着这两个字,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滔天怒火,也没有体会到心脏被紧紧攥住的刺痛。
我的情绪系统仿佛瞬间被抽成了真空,只剩下一种极度冷静的、嗡嗡作响的耳鸣。
这种耳鸣我再熟悉不过,在我的专业领域里,我们称之为“结构性共振前兆”。
当一个物体即将因无法承受的应力而崩塌时,就会发出这种低频的悲鸣。
四年的感情,一百四十万的首付,还有我投入的大半辈子积蓄与专业心血,原来都只是在为一个我并不亲近的女人做嫁衣。
这套婚房,从选址、设计到装修,每一块砖,每一根管线,都深深烙印着我的痕迹。
我凭借专业知识,将它打造成了声学意义上的“静区”,一个能够隔绝城市喧嚣的完美避难所。
陈峰曾抱着我说:“晓彤,你就是我的定海神针。有了这个家,我才觉得在这座城市真正扎下了根。”
如今想来,他并非扎下了根,反倒像一根被白蚁蛀空的木桩,轻轻一碰,就会露出里面早已被掏空的、肮脏的隧道。
中介小李在一旁坐立不安,他是我的大学师弟,冒着职业风险帮我查到了这份资料。
他看着我的脸色从毫无血色变得异常平静,声音都在发颤:“彤姐……这……这事陈峰哥知道吗?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
我拿起那张纸,纸张很轻,却压得我指尖发麻。
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过户日期就在昨天,一个工作日的下午,陈峰的手机在那段时间恰巧关机,他说自己在一个信号极差的工地勘测。
我支付了一半的首付,七十万。
因为我的公积金贷款额度更高,贷款也挂在了我的名下。
为了让陈峰父母安心,也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房产证上写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现在,我的名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陈薇。
从法律层面来讲,没有我的签字授权,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操作。
除非……我曾经授权过。
一个被我遗忘的细节,像一把淬了冰的针,猛地刺入我的记忆。
一个月前,陈峰拿着一叠文件,说是要办理“公积金组合贷的补充协议”,里面夹着一张空白的委托授权书。
他说银行流程繁琐,让我先签个字,免得我再请假跑一趟。
那时我正为一个项目的吸音材料忙得焦头烂额,看都没看就签了字。
我签下的,是我的信任。
如今,这份信任成了一把钥匙,打开了我亲手建造的堡垒,然后堂而皇之地将它交给了别人。
“彤姐?你还好吗?要不我给陈峰哥打个电话?”小李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我缓缓摇头,将那张纸对折,再对折,塞进包里。
我对小李说:“别告诉他你见过我。也别告诉他你帮我查过这个。今天的事,谢谢你。”
小李还想说些什么,我却已经站起身。
走出中介公司,外面阳光刺眼,车流不息。
我拿出手机,通讯录里“老公”两个字,此刻看来宛如一幅顶级的讽刺画。
我没有拨通他的电话,而是点开了订票软件。
三张,今晚十一点飞往法兰克福的单程机票。
随后,我给父母打了个电话:“爸,妈,收拾一下行李,带上护照。我们出去旅游一趟,今晚就走。”
电话那头,母亲愣住了:“闺女?出什么事了?你明天不是要和小陈领证吗?”
我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写字楼玻璃幕墙,它们反射着支离破碎的天空。
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证不领了。婚不结了。我出钱,带你们去欧洲好好玩四个月。就当……提前给我自己办个离婚典礼。”
挂掉电话,我给陈峰发了条微信。
“公司临时派我出差,去青海项目地,为期四个月,信号不好,勿念。”
发送成功的绿色提示框弹了出来。
我将他,连同他的一家人,干脆利落地拖进了黑名单。
02
家里的气氛凝重得像一块铅。
母亲眼圈通红,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一本还没来得及放进行李箱的《欧洲旅游指南》。
父亲则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客厅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晓彤,你跟爸妈说实话,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跟小陈吵架了?”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闹到这一步?明天就要领证的人了……”
我从房间里拖出最后一个行李箱,平静地看着他们:“妈,没什么好说的了。有些事,说出来只会更难堪。”
父亲猛地把烟头摁进烟灰缸,站起身,声音低沉:“他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告诉爸,爸去给你讨个公道!”
我看着父亲两鬓不知何时冒出的白发,心中那片真空地带终于有了一丝酸楚。
我摇了摇头:“爸,不用。我自己能处理好。你们相信我吗?”
他们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和心疼。
最终,母亲叹了口气,站起身帮我整理行李箱的边角:“我们不信你信谁?只是……只是这太突然了。”
当然突然。
连我自己都觉得像是在演一出荒诞剧。
晚上七点,我们打车前往机场。
路上,我接到了闺蜜周蕊的电话。
“晓彤!你疯了?陈峰快把我的电话打爆了!说你发了条微信就失踪了,到底什么情况啊?你们俩不是明天领证吗?”周蕊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夜景,灯火辉煌,却没有一盏能照进我心里。
“蕊蕊,帮我个忙。”我的声音很轻,“如果陈峰再找你,你就跟他说,我在气头上,让他别烦我。过段时间我自己会回去。”
“到底怎么了啊祖宗!你倒是说啊!”
“没什么,就是突然不想嫁了而已。”我淡淡地说,“先这样,我要登机了。”
挂断电话,我关掉了手机。
世界瞬间清静了。
去机场之前,我回了一趟那间所谓的“婚房”。
房子刚刚完成硬装,家具还没进场,空气里弥漫着硅藻泥和崭新木材的味道。
我亲手设计的每一个细节,此刻都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我。
我曾告诉陈峰,我要在全屋的墙体里嵌入一种最新的复合吸音棉,能达到录音棚级别的隔音效果。
为此,我还特地从德国订购了一批材料,搭上了自己好几万的私房钱。
陈峰对此一无所知,他只知道我为了这个家“尽心尽力”,感动得一塌糊涂。
此刻,我提着一个银色的工具箱,走进了空旷的客厅。
我打开箱子,里面没有螺丝刀,没有电钻,而是一排排精密的、如同电路板一般的模块,以及几个毫不起眼的、类似路由器的白色盒子。
这是我的“作品”——一套基于次声波共振原理的建筑结构声学干涉系统。
它是我从一个军工项目的朋友那里得到灵感,花了好几年时间,利用业余时间研发出来的。
它本该是我的骄傲,是我申请行业专利的秘密武器。
它的作用很简单:通过精准计算建筑的固有频率,发射人耳无法听见、但身体可以明确感知的次声波。
这种次声波能与建筑结构产生微弱共振,形成一种持续的、无法定位来源的、令人极度心烦意乱的低频嗡鸣和震动。
普通人长时间处于这种环境下,会莫名其妙地感到焦虑、失眠、心悸,甚至引发幻听和神经衰弱。
而这一切,用任何常规的检测设备都查不出问题。
因为问题不在于“声音”,而在于“频率”。
我将几个信号发射器熟练地安装在吊顶、承重墙和地板下的预留槽里,然后连接上我早就铺设好的独立线路。
最后,我在玄关处一个不起眼的智能家居中控面板背后,装上了总控制器。
整个过程,我像一个最冷酷的外科医生,在给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做一场无法逆转的绝育手术。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分不舍。
我设定了几个触发条件。
比如,当室内分贝值在深夜持续低于二十分贝时,系统会以百分之三十的功率启动。
当某个特定品牌的智能门锁被触发时,系统功率会提升到百分之六十。
我还留了一个后门。
一个可以通过特定国际长途号码,用DTMF双音多频信号远程激活或关闭的后门。
做完这一切,我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
这间房子,从物理层面来讲,依旧完美。
但从现在开始,它不再是“静区”,而是一个为特定人群量身定制的、永不休止的声学地狱。
陈薇,陈峰,欢迎回家。
这是我晓彤,送给你们的新婚贺礼。
我轻轻带上门,仿佛从未回来过一样。
03
瑞士的空气清冽甘甜,带着雪山融水的湿润气息。
我们在琉森的湖边小镇住了下来,推开窗就能看到琉森湖碧蓝的湖水和远处阿尔卑斯山的皑皑白雪。
父母一开始还忧心忡忡,但在这样极致的美景面前,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我给他们报了最高规格的旅行团,配备了私人导游和专车。
从瑞士的湖光山色,到意大利的文艺复兴古迹,再到法国南部的蔚蓝海岸。
我几乎是报复性地消费,刷卡时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些我本打算存起来还房贷、养孩子的钱,现在都变成了一张张通往世界尽头的门票。
父亲从一开始的“太浪费了”,到后来也扛起了专业相机,学着年轻人的样子拍起了Vlog。
母亲则彻底沉迷于欧洲的各种市集和奥特莱斯,每天都乐呵呵地给我展示她的战利品。
他们小心翼翼地,绝口不提陈峰和那桩被抛在身后的婚事。
他们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想让我开心起来。
而我,也确实在努力地让自己“开心”。
白天,我陪着他们游山玩水,品尝美食,在镜头前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
可一到晚上,当父母都睡下后,我就会独自一人坐在酒店的阳台上,用一部新买的手机,连接上酒店的Wi-Fi。
我没有联系国内的任何人,只是像个幽灵一样,潜伏在那些与陈峰有关的社交网络里。
我看到了陈峰在朋友圈里发的寻人启事。
从一开始的故作轻松:“老婆闹脾气,玩失踪,有见到的朋友麻烦告诉我一声,重谢。”到后来的焦急万分:“晓彤,你到底在哪?求你回个电话好吗?我快急疯了!”再到最后的绝望哀求:“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无论你怎样惩罚我都可以。”
我还通过一些共同好友的朋友圈,看到了陈薇的动态。
她搬进新家的第一周,发了一张精致的自拍,配文是:“我的新开始,我的Dream House。”照片背景,是我亲手挑选的客厅背景墙。
第二周,她开始抱怨:“最近睡眠质量好差,总是做噩梦,感觉房子里嗡嗡的,是不是新风系统有问题?”下面有朋友评论:“新房子都这样,有甲醛味儿,多通风就好了。”
第三周,她的文字充满了烦躁:“疯了!找了物业和装修队来回查了好几遍,都说没问题!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整晚整晚地耳鸣,心慌得厉害!这房子是不是风水不好啊!”
第四周,她发了一张去医院看神经内科的挂号单,配文只有一个字:“熬。”
看着这些,我心里没有一丝复仇的快感。
那片真空地带依旧是真空,只是偶尔会从深处传来几声冷漠的回响。
我在计算,计算我的系统输出的功率是否在预设的阈值内,计算她神经系统崩溃的周期,是否符合我最初的数学模型。
我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精心编写的程序,在遥远的另一端,精准无误地运行着。
一个月后的一天夜里,我正在整理父亲拍摄的旅行照片,一个陌生的、来自国内的号码打了进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是周蕊压抑着愤怒的声音:“晓彤,你够狠的啊。玩消失都玩到国外去了。”
“你怎么知道?”
“我查了你的信用卡消费记录!法兰克福,罗马,巴黎!你行啊晓彤,一声不吭就环游世界去了!你知不知道陈峰都快报警了!”
我沉默不语。
周蕊在那头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软了下来:“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老实告诉我,你跟陈峰,是不是真的完了?”
“你说呢?”
“……行吧。”周蕊叹了口气,“那你也该回来处理一下后事吧?那套房子,你投了那么多钱,就这么便宜了那对狗男女?”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母亲在薰衣草花田里开怀大笑的照片,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谁说,我便宜他们了?”
04
时间是最好的催化剂,能让美景发酵成回忆,也能让焦虑滋长成恐慌。
在我离开的第二个月,陈家的恐慌开始全面爆发。
这些信息,都由周蕊这个“战地记者”,源源不断地传达给我。
起初,陈峰以为我只是闹脾气。
他每天发几十条微信,打上百个电话。
他去我们公司,得到的答复是“肖工被外派去西北项目地,归期未定”。
他去我父母家,门上挂着一把铁锁。
他像一只没头的苍蝇,在我们曾经共同的生活圈里疯狂打转,却找不到任何关于我的踪迹。
与此同时,住在“完美婚房”里的陈薇,情况越来越糟。
她开始出现严重的幻听。
她总觉得墙壁里有电流声,地板下有水管的滴答声,天花板上有弹珠掉落的声音。
她把装修队、物业、水电工、甚至“抓鬼”的大师都请了个遍。
房子被翻了个底朝天,墙纸被划开,地板被撬起,可什么都没找到。
那些“专家”们得出的结论出奇地一致:房子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她。
陈薇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
她开始和陈峰为了这件事无休止地争吵。
“你到底给我弄了个什么鬼房子!我快被逼疯了!”这是周蕊从陈峰邻居那里听来的,隔着门都能听见的咆哮。
陈峰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不耐:“姐!我都找人看了无数遍了!什么问题都没有!是不是你自己最近压力太大了?”
“我压力大?我搬进新家,工作顺利,我有什么压力?我看就是这房子有问题!当初晓彤装修的时候神神叨叨的,肯定是被她动了什么手脚!”
“你别胡说八道!晓彤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看不到吗?她比我们任何人都爱这个房子!”
争吵最终总是在陈薇的崩溃大哭和陈峰的摔门而出中结束。
很快,陈家的战火,从姐弟俩蔓延到了他们父母身上。
陈峰的父母,那对曾经对我笑脸相迎,夸我“懂事能干”的准公婆,也住进了那间房子“镇宅”。
结果可想而知。
老两口的睡眠质量直线下降,血压飙升,天天疑神疑鬼。
他们开始相信陈薇的说法,觉得这房子“不干净”,是被我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下了“诅咒”。
陈家的气氛,从乔迁新居的喜悦,迅速滑向了互相猜忌、彼此指责的深渊。
周蕊在电话里跟我学这些的时候,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你是没看见,陈峰现在憔悴得像个鬼。黑眼圈都掉到下巴上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他求我,让我无论如何都要联系到你,说他知道错了,只要你回来,他什么都愿意做。”
“他愿意把房子还给我吗?”我平静地问。
周蕊愣了一下:“……他说,房子已经过户到他姐名下了,现在动不了。但他可以补偿你,给你钱。”
“是吗?”我轻笑一声,“你告诉他,钱我不要。我只要他和他姐,亲自把那套房子,恢复成它应该有的样子。”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挂断了电话。
在法国的最后一段旅程,我带着父母去了诺曼底。
我们站在奥马哈海滩上,看着平静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金色的沙滩。
很难想象,几十年前,这里曾是血流成河的人间炼狱。
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晓彤,心里那口气,出了吗?”
我望着远处的海天一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爸,战争还没结束呢。这才刚刚到,抢滩登陆的阶段。”
我回国的前一天,让周蕊帮我约了陈峰。
时间,周六上午十点。
地点,房子对面的咖啡馆。
是时候,进行中场谈判了。
05
四个月,一百二十三天。
当我重新踏上故土,走出机场国际到达的闸口时,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我晒黑了一些,也瘦了些,但眼神里的某种东西,却比离开时更加坚定。
我安排父母直接回了老家休养,远离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而我,则孤身一人,拖着行李箱,住进了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行政套房。
周六上午,九点五十分。
我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慢条斯理地搅动着杯子里的拿铁。
窗外,马路对面,就是那栋我曾经倾注了所有心血和幻想的住宅楼。
米白色的外墙在阳光下显得温暖而宁静,像一个巨大的、无辜的谎言。
十点整,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了咖啡馆门口。
陈峰瘦得脱了相。
曾经意气风发的脸庞上,布满了疲惫和憔悴,眼窝深陷,胡子拉碴。
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衬衫,像是一周都没换过。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脚步踉跄了一下,然后几乎是冲了过来。
“晓彤!”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颤抖。
他在我对面坐下,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混杂着悔恨、委屈、愤怒,还有一丝乞求。
“你终于肯见我了。”他喃喃地说。
我没有理会他汹涌的情绪,只是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我约的十点,你迟到了三十秒。我的时间很宝贵,陈峰。我们开门见山吧。”
我的冷静和疏离,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他准备好的所有情绪铺垫。
他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只化为一句干涩的:“你……你这四个月,到底去哪儿了?”
“去哪儿不重要。”我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重要的是,我们来谈谈这个。”
那是一份律师函。
标题是:《关于要求返还非法侵占财产及赔偿相关损失的告知函》。
陈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颤抖着手拿起那几张纸,越看,手抖得越厉害。
“非法侵占?晓彤,你怎么能这么说?那房子……”
“那房子,是我和你共同出资购买的婚房。首付款一百四十万,我出七十万,你出七十万。装修款六十万,我个人垫付三十五万。后续的公积金贷款,每月一万三,挂在我的账户下。以上所有转账记录,我这里都有备份。”
我每说一句,陈峰的脸色就白一分。
“你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我出于信任签署的空白授权文件,伙同你的姐姐陈薇,恶意转移我们共同名下的财产。陈峰,从法律上讲,这已经构成了诈骗和职务侵占。我完全可以去法院起诉你们,让你们承担刑事责任。”
“不……不是的……”他慌乱地摆着手,“是我姐,她……她做生意赔了钱,急需一笔资金周转,她说只是暂时把房子抵押一下,很快就会转回来的!我真的是没办法……”
“是吗?”我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那为什么产权人直接变更成了陈薇?而不是办理抵押贷款?你当我跟你们一样蠢吗?”
陈峰被我堵得哑口无言。
我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今天来,不是来听你解释的。我是来给你提供一个解决方案。”
“第一,限你们一周之内,将房子恢复到我们联名名下。第二,陈薇必须永久性地从那套房子里搬出去。第三,作为精神补偿,你们需要额外支付我六十万。”
陈峰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荒谬:“六十万?晓彤你疯了吗?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有没有钱,是你们需要解决的问题。我提供的,只是一个避免你们坐牢的选项。”我靠回椅背,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另外,我个人友情附赠一条信息。”
我看着他,缓缓地说道:“那套房子,是我亲手设计的。所以,也只有我,知道怎么解决它现在‘不干净’的问题。”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陈峰的心理防线。
他瞪大了眼睛,嘴唇哆嗦着,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果然是你……”
我看着他崩溃的表情,心里那片真空地带,终于有了一丝令人愉悦的震颤。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陈峰,我只给你一周时间。一周后,如果你和你的家人没有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等待你们的,就不仅仅是耳鸣和失眠了。”
我转身离开,留下他一个人,在咖啡馆温暖的灯光下,如坠冰窟。
06
谈判破裂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指望过一次谈话能解决问题。
我只是去投下一颗深水炸弹,看看能炸出些什么东西。
结果显而易见。
陈峰和他背后的家庭,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妄图用“哭穷”和“道德绑架”来蒙混过关。
在我离开咖啡馆的当天下午,我就接到了我“前准婆婆”的电话。
她没有了往日的和蔼可亲,声音尖利得像一把锥子。
“晓彤!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们家陈峰哪里对不起你了?你竟然在背后搞这种阴损的招数!还狮子大开口要六十万!你怎么不去抢!”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她咆哮完,才慢悠悠地开口:“阿姨,您可能搞错了。首先,是您儿子和女儿,合伙骗走了我近百万的资产。其次,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我是在通知你们一个解决方案。最后,抢钱是犯法的,而我,只是在合法地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以及我应得的赔偿。”
“你……你这个毒妇!你把我们家害得还不够惨吗?薇薇都快被你逼出精神病了!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我轻笑一声,“阿姨,你知道什么是报应吗?报应就是,你们费尽心机抢走的东西,捧在手里却成了烫手的山芋,扔都扔不掉。这,才叫报应。”
电话那头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似乎被我气得不轻。
我没兴趣再听下去,直接挂断了。
紧接着,七大姑八大姨,甚至一些我只在订婚宴上见过一面的远房亲戚,都开始轮番给我打电话、发微信。
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劝我“大度”、“得饶人处且饶人”、“一日夫妻百日恩”。
我一概不回,一概不理。
周蕊急得不行:“晓彤,你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啊。他们家现在就是一群滚刀肉,你打算怎么办?真去告他们?”
“告,当然要告。”我正在酒店的健身房里跑步,语气平稳,“但我得选个最好的时机。”
我在等。
等我埋下的那套声学系统,发挥出它最大的威力。
根据我的计算,在持续两个月百分之六十功率的干扰下,一个普通人的精神状态会达到临界点。
而陈薇,显然已经到了。
周三,陈峰给我打了电话,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绝望。
“晓彤,我求求你,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姐吧。她……她昨天晚上在家里自杀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跑步机的速度,被我不自觉地降了下来。
“……人怎么样?”
“洗胃了,抢救过来了。医生说她有重度抑郁和焦虑症,需要立刻住院治疗。”陈峰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晓彤,算我求你了。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钱我们想办法凑,房子……房子我们也可以过户回来。你先……你先让那个鬼东西停下来,行不行?”
我沉默了。
我设计的系统,目的是精神折磨,是让他们不得安宁,是逼他们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但我从没想过,要闹出人命。
这触及了我预设的底线。
“地址。”我吐出两个字。
“什么?”
“陈薇住院的地址和房号。”
挂掉电话,我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第一次有了一丝动摇。
Axiom 5 的原则在脑中回响:主角在道德上不是完美的。
这个“自杀”事件,正是一个完美的“S4lt P01ntz”,一个让我从单纯的复仇爽文主角,变得更复杂、更具争议性的节点。
我打车去了医院。
在精神科的独立病房外,我看到了陈家的所有人。
陈峰,他的父母,都围在门口,面容憔悴,神情悲戚。
他们看到我,像是看到了鬼。
陈母想冲上来撕我,被陈父死死拉住。
陈峰走到我面前,嘴唇颤抖:“你来干什么?来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我没有看他,目光穿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看向里面。
陈薇躺在病床上,面如金纸,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手上还插着输液管。
那个曾经在朋友圈里晒着“Dream House”的精致女人,此刻像一朵被彻底抽干了水分的枯萎花朵。
我拿出我的备用手机,当着陈峰的面,拨通了一个国际长途号码。
电话接通后,我没有说话,只是在键盘上,依次按下了“#”、“*”、“0”、“0”、“0”、“0”。
一阵DTMF按键音后,我挂断了电话。
“系统已经永久关闭了。”我看着陈峰,平静地说,“从现在开始,那套房子,只是一个普通的、装修得还不错的房子。不会再有任何声音了。”
陈峰愣住了,似乎没反应过来。
我转向他身后满脸怨毒的父母,一字一句地说:“我做完了我该做的。现在,轮到你们了。明天上午九点,我在房产交易中心门口等你们。房子过户,以及六十万赔偿,一分都不能少。”
“如果我看不到钱,也办不了过户手续……”我顿了顿,露出了回国后的第一个微笑,一个冰冷刺骨的微笑。
“那我就只能把这套系统的设计图、操作原理,以及它对人体神经系统造成的不可逆损伤的评估报告,匿名发给各大媒体了。我想,应该会有很多人对‘高科技凶宅’这个话题感兴趣。”
07
精神病院的走廊,永远有一股消毒水和压抑混合的味道。
陈家人的表情,像是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震惊、恐惧,还有一丝不敢置信的解脱。
陈父的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你这是敲诈!”
“不。”我纠正他,“这是交易。我交出了我的技术,你们交出你们的贪婪。很公平。”
我没再理会他们,转身离开。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清晰而冷酷。
我知道,我赢了。
不是因为我有多狠,而是因为我精准地击中了他们最脆弱的软肋——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对曝光的恐惧。
那套声学干涉系统,是我整个计划的核心,也是我最大的王牌。
现在,我亲手废掉了它。
但这步棋,我必须走。
陈薇的自杀,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它将一场本可控制在民事纠纷范畴内的报复,推向了刑事案件的边缘。
我不能,也不想,让自己背负一条人命。
更重要的是,我需要让他们相信,那个“鬼东西”是真的消失了。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心甘情愿地把房子和钱吐出来。
当晚,周蕊的电话又来了,语气复杂:“晓彤,你……你真把那个什么系统给关了?万一他们拿到房子就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他们不敢。”我正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看着城市的夜景,“因为他们分不清,我说的是真是假。”
“什么意思?”
“我确实关闭了主动声波发射器。但那些植入在墙体和地板里的共振模块还在。它们就像一把没有子弹的枪,虽然没有杀伤力,但只要它还在那里,就足以形成威慑。”我淡淡地说,“而且,我给陈峰展示的,是永久关闭的指令。但我还留了一手,一个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可以远程重启的最高权限指令。”
电话那头沉默了。
许久,周蕊才叹了口气:“晓彤,我发现我从来没有真正认识你。你冷静得可怕。”
我看着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扯了扯嘴角:“不可怕,怎么在狼窝里活下去?”
第二天上午,八点五十。
我提前到了房产交易中心。
陈峰和他父亲已经等在了那里,两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像是熬了几个通宵。
“我妈在医院陪我姐。我姐……情绪还是很不稳定。”陈峰的声音沙哑,不敢看我的眼睛。
“那是你们的家事,与我无关。”我语气平淡,“钱带来了吗?”
陈父从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银行本票,递给我。
我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六十万,一分不少。
“房子,现在就可以过户。”陈父咬着牙说,“但是你要保证,以后再也不要骚扰我们家!”
“放心。”我把本票收进包里,“只要你们不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也懒得在你们身上浪费任何时间。”
过户的流程异常顺利。
因为有我之前签下的那份“全权委托授权书”,陈薇甚至不需要亲自到场。
陈峰作为代理人,签下了所有的文件。
当工作人员将一本崭新的、写着我一个人名字的房产证递给我时,这场持续了四个月的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
我拿着那本红色的证书,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走出交易中心,阳光正好。
陈峰叫住了我。
“晓彤。”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们……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残存的、可笑的希冀。
我回过头,认真地看着他,这个我曾经打算托付一生的男人。
我发现,他英俊的眉眼,在我心里已经激不起任何波澜,只像一张模糊的、过时的照片。
“陈峰,”我说,“从你把我的名字从房产证上划掉的那一刻起,我们就结束了。不是我结束了我们,是你,杀死了那个曾经爱你的晓彤。”
我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拦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后视镜里,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黑点。
我赢了,赢得干脆利落。
我拿回了房子,也得到了赔偿。
但我知道,我失去了一些东西。
一些可能永远也找不回来的东西。
08
拿到房产证的当天下午,我没有回那间空旷的房子,而是直接去了我早就看好的一家室内设计事务所。
接待我的,是事务所的首席设计师,一个叫林哲的男人。
他大约三十五岁,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气质儒雅,说话不疾不徐。
我把房产证和房屋结构图放在他面前,开门见山:“我要把这套房子彻底改造。”
林哲扶了扶眼镜,仔细看着图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肖小姐,这套房子的硬装……非常新,而且用料和设计都堪称顶级。特别是这个声学结构处理,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您确定要全部拆掉重做?”
“确定。”我斩钉截铁地说,“我要把里面所有带电的,不带电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管线、模块、填充物,全部拆掉,一样不留。我要把它扒得只剩下钢筋水泥的框架。”
林哲的目光从图纸上移开,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探究:“冒昧地问一句,您这么做的原因是?”
“因为这套房子,被污染了。”我看着他的眼睛,“我需要一次彻底的净化。”
林哲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没有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您的预算和风格要求是?”
“没有预算上限。风格上,我只要两点:极致的通透和绝对的开阔。我不要任何密闭的、功能模糊的空间。”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跟他详细地阐述了我的设计理念。
我要打掉所有非承重墙,把原来的三室两厅,改成一个巨大的、开放式的一室一厅。
我要一整面墙的落地窗,一个可以容纳十人聚会的开放式厨房和中岛。
卧室和起居室之间,只用一道可完全收起的玻璃移门作为隔断。
我甚至要求,所有的装修材料,都必须是天然的、未经复杂化学加工的。
原木、石材、棉麻。
我不要任何形式的复合板材,不要任何嵌入式的、结构复杂的智能家居系统。
林哲一边听,一边在草图上飞快地勾勒着。
他完全理解了我的意图。
“您想要的不是一个家。”他停下笔,抬头看我,“您想要的是一个可以随时撤离的、不留痕迹的营地。”
我愣住了。
他一语中的。
我想要的,不再是一个充满温馨和安全感的“巢”,而是一个让我感觉不到任何束缚和牵绊的“站台”。
我可以随时拎包入住,也可以随时挥手离开,不会有任何留恋。
“林先生,你很懂我。”我由衷地说。
他笑了笑:“做我们这行的,见的不仅是房子,更是房子里的人心。肖小姐,您的这个单子,我亲自来跟。”
接下来的日子,我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房子的“净化”工程中。
我每天都待在工地,亲眼看着工人师傅们,将那些我曾经亲手铺设的吸音棉、我精心布置的线路,一点点地从墙体里掏出来,扔进垃圾车。
每拆掉一部分,我心里的某个角落,似乎也跟着亮堂了一分。
周蕊来看过我一次,看着被砸得一片狼藉的“凶宅”,她咂了咂嘴:“你这是何必呢?花了那么多钱和心思装修,又花钱把它拆了。你这来来回回,亏大了。”
我戴着安全帽,站在一堆建筑垃圾中间,笑了:“不。这是我这辈子上过最贵,也最值的一堂课。交了学费,总得把知识学到手。”
这堂课教会我,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安全感,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也永远不要,为任何人,倾尽所有。
房子装修期间,陈峰又来找过我几次。
他似乎从陈薇自杀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又恢复了那套深情款款的追悔戏码。
他会捧着花等在我住的酒店楼下,会给我发大段大段回忆往昔的文字。
我一次都没有回应过。
直到有一天,他堵在了我从工地回酒店的路上。
“晓彤,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他拉住我的手腕,眼神里满是哀求,“房子已经是你的了,我也跟陈薇划清了界限。我们重新开始,回到从前,好不好?”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看着他这张我曾经无比迷恋的脸,第一次感到了生理性的厌恶。
“陈峰,你知道吗?你最可悲的地方,不是你的懦弱和自私。而是你直到现在,还以为我们之间的问题,仅仅是一套房子。”
我冷冷地看着他:“你毁掉的,是我对这个世界最基本的信任。这种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所以,别再来烦我了,否则,我不保证墙里的‘枪’,会不会再次‘上膛’。”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和那天在咖啡馆里一样惨白。
新家装修了整整半年。
当林哲把钥匙交给我时,我几乎认不出这是原来的那套房子。
巨大的落地窗将阳光毫无保留地迎进室内,整个空间明亮得晃眼。
原木地板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开放式的厨房里,不锈钢的操作台和厨具在灯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没有多余的墙壁,没有复杂的装饰,一切都简洁到了极致。
这里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顶级的精品酒店套房,或者说,一个随时可以打包带走的、流动的艺术装置。
我很满意。
搬家那天,我只带了几个行李箱的衣物和书籍。
周蕊过来帮忙,她在这个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家”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我面前,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我一边整理着书架,一边说。
“晓彤,你现在……开心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地想了想。
开心吗?
好像谈不上。
那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情绪,一种彻底掌控自己生活的、坚实的平静。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开心。”我说,“但我很安宁。”
住进新家的第一个晚上,我给自己开了一瓶昂贵的红酒,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
这里很安静。
是物理意义上的、真正的安静。
没有了那些精心设计的声学结构,我能隐约听见楼下花园里的虫鸣,能听见远处马路上车辆驶过的声音。
这些曾经被我视为“噪音”的东西,此刻却让我觉得无比真实。
我终于从自己建造的那个“完美静区”里走了出来,重新回到了这个喧嚣的、不完美的人间。
生活似乎步入了正轨。
我换了工作,去了一家专注于历史建筑声学保护与修复的研究所。
工作内容不再是为富豪们打造隔绝世界的堡垒,而是让那些古老的剧院、教堂和园林,重新发出它们应有的、和谐的声音。
我开始享受一个人的生活。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在周末的下午,开着车去郊外的山里徒步。
我以为,陈峰和他的家人,会像那些被拆掉的建筑垃圾一样,永远地从我的生命里消失。
直到有一天,我在一个行业论坛上,看到了一个帖子。
发帖人,是一个ID叫“声学新手”的用户。
他用非常外行的语言,描述了他姐姐家一套房子遇到的“怪事”。
持续的低频噪音,无法定位的声源,导致人精神衰弱,甚至抑郁。
他悬赏十万,求一个能解决问题的声学专家。
帖子里,他还附上了几张照片。
一张是医院的重度抑郁症诊断书,病人的名字是“陈薇”。
另一张,是房子的户型图。
那是我亲手画的,最初的版本。
我盯着那个帖子,许久没有动。
原来,他们并没有放弃。
在我关闭了系统之后,他们短暂地安宁了一段时间。
但当陈薇出院后,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和猜忌,又重新浮了上来。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他们无限放大,归结为“房子又不干净了”。
我的报复,并没有随着系统的关闭而结束。
它像一个病毒,已经植入了他们的精神世界,开始自我繁殖,自我演化。
他们现在对抗的,不再是我的技术,而是他们自己的心魔。
最讽刺的是,陈峰竟然想用我的专业,来解决我亲手制造的问题。
我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用一个新注册的账号,在那个帖子里回了一句话。
“这个问题我或许能解决。但解决的不是房子,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