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开家门,厨房就传来“滋啦”一声,像欢迎礼炮。我鞋都没换好,就循着香味飘进去——灶台上,我妈正举着锅铲,鱿鱼须在铁锅里翻滚,红油裹着白嫩的肉段,韭菜段像绿色小旗子上下飘扬,辣椒面噼里啪啦炸出小红花。那一刻,我眼泪差点比口水先掉下来:外头山珍海味算什么,这才是我的“米其林三星”!

别看我现在夸得夸张,第一次看我妈做这道菜,我全程皱鼻子:鱿鱼须剪成小段,像外星人触角,在盐水里跳舞,我妈还拿生姜片给它“搓澡”,说去腥要狠一点。接着她开小火,把锅烧得微微冒烟,倒油只比平日炒菜多一指甲盖,却迅速把鱿鱼须丢进去,“嗞——”一声,鱿鱼须瞬间蜷成俏皮小卷,我妈锅铲一压,它们又乖乖舒展,像在跳探戈。我那时候才小学,只顾着在厨房蹦跶,被我妈用铲柄赶出去:“别碍事,香味要跑啦!”

如今我长大,站在小板凳上也能复刻,可味道总差一丢丢。秘诀在哪?我妈说:食材得“撒娇”。鱿鱼须要买当天到港的,冰鲜的都不行,必须眼睛亮晶晶、触手会“比心”;回家立刻处理,剪开头部挤出小牙齿(对,鱿鱼也有“小虎牙”),撕掉外膜那层银衣,像给它们脱外套,动作要快,不然鱿鱼须会“害羞”变老。韭菜更挑剔,只取根上一掌长,嫩得能掐出水,我妈把它们养在清水里,边炒边剪,说“活着下锅才有灵魂”。
正式开炒堪比小型烟火秀。我妈先煸香料:干辣椒二荆条+一把花椒,油温三成热就下锅,小火慢慢逼出椒香,厨房瞬间变成四川街头。接着主角登场,鱿鱼须沥干水分,厨房纸吸到表面微黏,我妈说“干身”才挂得住味道。大火爆炒三十秒,鱿鱼卷成金黄小耳环,我妈迅速拨到一边,空出的锅底放一勺豆瓣,红油“噗”地炸开,她像指挥家,铲尖一划,酱香与海味合流,再加半勺糖提鲜、一圈生抽上色,动作行云流水,我负责在旁边递盘子,手慢半拍都会被敲手背。

最神来之笔是收尾:沿锅边淋一小盅自家酿的米酒,“轰”地窜起蓝火苗,我妈不慌不忙,撒韭菜、淋花椒油、翻三下立刻出锅,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韭菜被余温烫得刚好,碧绿里透出微透,像春天在舌尖探头。我端着盘子,常被烫得左右换手,却舍不得放下——那香味霸道得很,像给我戴上一条热辣辣的围巾,从喉咙暖到胃里,再一路烧到心窝。
配米饭是基本操作,进阶吃法是夹一筷子卷进生菜叶,像韩式烤肉却更野;剩下汤汁拌面,挂汁能力一流,每根面条都穿红衬衫。我读大学时,把做法写成小卡片贴在宿舍抽屉,结果全楼层排队借酱油,隔壁寝室的东北哥们吃完,沉默三秒,用东北普通话说:“这味儿,把我想家的眼泪都咸出来了。”

现在我也成了“半吊子大人”,加班到深夜,会买超市冷冻鱿鱼须应急。没有二荆条,就用小米辣+甜椒凑数;没有老妈的米酒,就倒半听啤酒。味道当然打折扣,可当我闭上眼,耳边自动响起我家老厨房“滋啦”声,仿佛我妈在身后唠叨:“火小点,别炒老了!”那一刻,锅铲变得有魔力,把出租屋的孤单炒成烟火,把想家炒成一口下饭的暖。
所以,如果你也漂泊在外,试试这道菜吧。别怕失败,鱿鱼须炒老了也能嚼出大海的回甘;辣椒放多就多喝一口凉水,反正眼泪会替你尝过所有辛辣。记得炒完后先别急着吃,拍张照发给妈妈,她一定会回你一句:“馋猫,下次回家多给你炒一盘!”——那一瞬,你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