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计划分两部分完成，详细再现70后一代人的高考历程，以及伴随而来的爱情与婚姻纠葛。本章为第一部近五千字，您阅读可能需要十五分钟。为了增加可阅读性，部分情节做了艺术化加工，请注意甄别。

92年高考一结束，从考场走出来的我，心情非常的沉重，自我感觉太不好了，就连我最擅长的语文也觉得没底。

记得当年的作文题是“不要为打翻的牛奶哭泣”，我似乎有点感觉，却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其他缘故，总是找不到以前那种行云流水的感觉，写写停停好不容易才凑出了800字交卷。

尽管在高中的三年里，我在班上的成绩算是很不错的，基本能保持在年级前五的样子，但马有失蹄，既然连最拿手的语文都这样，其他科目也更没了信心。

其实在当时，高考复读的现象很普遍，对于其他人家的孩子，大不了就是家里多花点钱你再复读一年罢了。

但对我来说，这应该是我唯一的一次机会，错过了也就是一辈子的事。这样一来，我的心情郁闷也就无以复加了。

我的老家在农村，父母都是农村人，我还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如果在之前，我或许还能有复读的机会。

但几个月前，我们家刚好出了点事，父亲这个家长在灰料山上干活时从悬崖上摔了下来，我进考场的时候，父亲还拄着拐杖，据医生说，他的一条腿可能永远好不起来了。

这样一来，即使父母不说，我也知道这次高考是我最后的机会，心里也就更多了几分紧迫。

但命运就是这样，你越是在乎，收到的可能就越是失落。

其他同学都是考完一身轻松，有的相约去同学家玩，有条件好的甚至相约去外地走一走。只有我默默收拾了行李，趁所有人都不注意时偷偷出了校门。

走出校门，回头看了一眼呆了6年的学校（我是初中考进县一中的，之后又直接升到高中部），心中真的百感交集。

垂头丧气回到了家，父母看到我脸色不善，应该马上就明白了我的心情，拄着拐杖的父亲甚至还在安慰我：

孩子，都是你命不好，要不是今年我出了这码子事，你也不会那样的，都是老爸拖累你了啊。

我心里的憋屈再也忍不住，但还是不得不转头安慰父亲，用一种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声音劝解他：

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没有考上大学，凭我的本事也能混出个名堂来。你看村上的畅哥，连小学都没读完，现在不是在县城也混得风生水起？

畅哥是我们村上的名人，小时候在湾里那是有名的无法无天角色，小学读了三年就回家修理地球了。长大后虽然性子好了，但文化程度太低，也经常被别人调笑。

可畅哥后来去了县城，不知道怎么就搞出了一番名堂，据说是拉了一个基建队，他就是包工头，手底下几十号人干活，他自己每天都是提着手提包瞎逛，甚至还开上了小车。

在家里窝了几天，因为父亲腿脚不好，地里的农活全靠母亲一个妇道人家在打理。我也是18岁的儿子，当然也懂得父母的为难，尽管母亲每天都让我待在家里散散心再说，但我还是厚着脸皮出门干活了。

一直以来，我在乡亲们眼里都是一个乖孩子，大家也知道我今年高考，于是在路上或者地里看到我，就会不约而同地问我考得怎么样，估计能上个什么大学之类的话。

对于乡亲们这些善意的询问，我心里真的是有苦说不出来。尽管都是乡下人，但大家的心里还是相当质朴的，主动询问那是看得起你在意你，我怎不能没好气地顶撞人家吧？

于是， 每次出门之前，我心里就有一种受煎熬的感觉，可一切却又避无可避，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向别人解释：

自己这次没考好，肯定是考不上大学了，今后就得回家种地，到时候还请你们教点种地的经验。

这样说的目的很简单的，长痛不如短痛，如果现在说得不明不白，成绩出来之后不就还要再受一次“拷问”么？一次性说清楚了，除了要面对乡亲们的惋惜之外，过段时间就要轻松很多。

这个局面也很快得到改变，畅哥回来了，刚好在路上遇到扛着锄头去放水的我，也是满脸善意地问我考得如何。

我只得又把几天来说过很多遍的那番话再说了一遍，畅哥倒没有像别人那样说些不痛不痒的安慰话，只是一边跟着我走一边问我说：

既然考得不好，那你有什么打算？如果决定复读，要钱的话，你父亲那情况我也知道，你可以和我说，我借给你。

说句老实话，畅哥的那番话当时很让我热泪盈眶。

因为一直以来，尽管我一见他就会畅哥畅哥叫得很大声，但心里其实颇有点瞧不起他的，总认为他暴发户的气息太浓，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为富不仁的龌龊事。如今竟然如此体贴，对他的印象不由得就好了一大半。

但我还是很客气地婉谢了畅哥的好意，说自己不准备复读了，帮着母亲打理家里的事才行。

畅哥沉吟了一下，也附和了我的决定，还以自己打比方，说自己也就读了三年书，连名字都写不完整，不也混得人模狗样么？

说着说着，我和畅哥之前的那点“隔阂”似乎就消失了。想着他在县城当老板，于是便随口问了一句：

不晓得你工地上还要人不，如果不嫌弃的话，希望能去你的工地干活，至少也比种地强吧。

畅哥打量了我一下，脸上倒是在笑，但嘴里的话却说得很直接：小关，我请的可都是全劳力，你这小身板真要去工地干活，只怕连别人一半的活都干不了啊。

不过你读了这么多书，我的工地确实也需要个有文化的人帮我管着，只可惜人家暂时干得好好的，我总不能无缘无故把别人开了换上你对不？你暂时等一等，有你合适的事我就叫你。

可我真的太想离开家里，主要就是想离那些老是对我问长问短的乡亲们远一点。见畅哥没有直接拒绝，便不服气地说：

我虽然瘦点，但干手边头活还是不赖的，这几天帮我母亲不也干得好好的么？去你工地上干我是新手，我只要一半的工钱总可以吧，等你认为我不比别人差再同工同酬好了。

或许是我说的挺对他的胃口，也许是他也想帮一把我，于是，从学校回来第五天的早上，畅哥就叫我上了我一起去县城干活。

真正到了工地干活才明白，自己当时在家里和畅哥说得那么轻松是多么的无知。和干农活比起来，在工地上干活要更辛苦。至少，干农活还可以随时歇口气，在工地上可不能停。

也还是为了照顾我，畅哥让我跟着一个中年男子提灰桶，主要就是给那些砌墙的师傅递砂浆。

据说是工地山最轻松地活了，却也累得我有苦说不出来，最开始一只手提一桶也不觉得沉，不到一个小时，手心就起了水泡，中途还得放在地上歇一阵才能继续。

一天下来，整个人就像散架了似的，唯一的安慰就是，畅哥还是给了我全劳力的工资，一天十块钱，这或许就是我促使我继续干下去的动力吧。

就这样，我开始沉下心来干工地了，熬过了前面十来天的苦，后面也就慢慢能够适应了。

再说了，大家都知道我是畅哥的“家乡人”，又是个刚从学校出来的人，我适当偷点懒时，只要不是太过分，大家也并不怎么说。

一转眼，我在畅哥的工地上干了一个月，畅哥给了我三百块钱。

我心里还是挺满足的，代价就是两只手掌的老茧，也开始和大伙说些粗俗的玩笑了。在我心里，似乎彻底忘记了高考那回事，甚至连成绩怎么样都懒得去打听了。

八月十号左右吧，我正在工地干活，当时的太阳很酷，我也适应了工地的节奏，能够轻松地供应两个师傅的砂浆不说，还能忙里偷闲在阴凉处歇口气。

突然，有个骑单车的姑娘直接就进了工地，对着坐在树荫下的我大声喊道：师傅，请问你认识黄小关么？

我漫不经心地抬头想要回答就是我时，一个“我”字刚刚说出口，声音就马上戛然而止。因为来人是我的熟人，准确地说，来的是我的一个女同学。

站在我眼前的女孩叫晓琴，高中三年的同学。从高一开始，晓琴就是我们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成绩和虽然不是顶流，却也不会出前十。

更难得的是，我们县一中不在县城，而晓琴则来自县城，家里条件明显高出我们这班农村人一筹，不管是衣着还是言行，很有种超然出尘的感觉，没多久，晓琴就被男同学们私底下评选为校花。

可晓琴似乎从来不对男同学假以颜色，但你要是去和她讨论学习的话，她反倒显得很热情。

从最开始，我心里就隐隐对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恋，只是来自农村的我，心里还真有点说不出来的自卑，完全不敢流露出什么。

，我和晓琴之间还是发生了一段纠缠不清的“过节”，大概是高二第一学期，我对她的好感突然挣脱了“枷锁”，于是还偷偷给她写过很多小纸条。

虽然没有署名，但大家都是同学，写得多了难免会露出字迹上的马脚来，到高三第一学期时，晓琴曾经刚找我聊过一次。

大概意思是我们正当最关键的时刻，还是应该把心思用在学习上，这时候谈情说爱的，难免会影响到成绩。

尽管晓琴说得挺委婉，但我还是有一种被“抛弃”的失落，中间曾有段时间成绩明显下滑。

幸好我的基础扎实，到最后一学期竟然又扬眉吐气了。可惜的是，在最后的关头，家里又发生了那码事，最终导致我连分数都不敢去查了。

晓琴当然也认出了我，脸上尽是愤愤的神色，把单车的站脚立好，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我面前，见我还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竟然伸出脚在我腿上踢了一脚，嘴里还在骂着：

你这家伙，竟然躲在这里，害得我一通好找。

我莫名其妙受了她一脚，也是满头雾水，干脆就屁股着地拉开了点距离，这才站起来问她干嘛这么凶。

晓琴用那种够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我说：大家都在查成绩，就你一个人不见人影，你还不去看看？

见她说到成绩的事，原本因为见到自己的梦中情人而高兴的我，当即就没好气地说：算了，看不看都那样，眼不见心不烦，还是别去那热闹了。

我的话音没落，又招来晓琴一通埋怨。我心里很是惊讶，因为一直以来，我认识的晓琴，一直都是那么温柔贤淑，为什么今天却表现得如此野蛮？

见过真的没有心思打理分数的事，晓琴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神情，很是庄重地对我说：你这家伙深藏不露，是不是考试完了觉得自己真完了？今天上午出成绩了，难道你真的没兴趣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

我心里突然被什么东西触了一下似的：难道自己还真能过线不成？

再盯着晓琴看了一阵，还真没有从她她脸上找到任何戏谑的迹象，心里也怀疑起来：或许还真有可能，我的成绩能上线，只是自己当时心里太紧张，反倒对自己失去信心而已。

于是，我也顾不得其他了，走近一点拉着晓琴的手急切地问道：那你告诉我，我有多少分呢？

晓琴笑吟吟地对我说：我考了593，你这家伙竟然还比我高了3分……

1992年，我们湖南的录取线理科重点本科是586，晓琴593当然就能上重点本科了，我竟然还比她高出了3分？

这个结果让我几乎不敢置信，但看晓琴的神情，完全不像戏弄我的样子。再说了，人家到处打听才知道我的下落，没必要花这么大心思来戏弄我吧。

那一刻，我几乎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再也无心干活了，直接拉着晓琴就要往学校跑。刚走几步又还是打住，一溜小跑进了工地，找到畅哥的办公室和他打个招呼再走。

得知有同学来告诉我的成绩上线了，畅哥还准备开车送我去学校，只是被我拒绝，毕竟还有个骑单车的晓琴在门口等着呢。坐畅哥的车固然更快，但我去而更愿意和自己的梦中女孩一起去见证那个关键时刻。

我骑着单车，晓琴坐在后座上，我们这才算比较正式地讨论起这段时间的心理来。

原来，高考结束后，我并不是唯一一个心态不正常的人，我们学校很多同学在估分的时候，几乎都感受到了“绝望”，但真的等成绩出来后，竟然都比自己的估分高出不少。

我们还交流起了彼此的志愿填报情况，得知我和她一样，第一志愿都是填报的省城大学时，晓琴马上就手舞足蹈起来，还说真的没想到，我们还能继续做同学呢……

说着说着，后座上的晓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搂着了我的腰，脸庞也紧紧挨着我的后背，让我感受到了明显的滚烫……

到了学校的红榜前，周围围满了查看成绩的人，有了晓琴的带路，我很快就在第一张红榜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这才彻底落了地。

既然能考上重点大学，这一个多月来沉睡的“热情”瞬间就挣脱了束缚，我顿时觉得这世界是那么的美好，原本是令人讨厌的火辣太阳，马上就成了明媚阳光了。

情不自禁之下，当即就搂着一直挽着我手臂的晓琴转起圈来。

晓琴的脸上尽是娇羞，但并没有拒绝我出格的动作，只是在嘴里嗔怪着：快把我放下来，让别人看了多不好意思……

我和晓琴恋爱了，在开学之前，她正式接受了我的追求，我们也彼此去过对方的家里。

我父母对这个城里姑娘——未来的儿媳当然不会有任何的反感。只是在我去见晓琴的父母前，心里还是非常忐忑。毕竟，早就知道她家庭条件好，我这个农村娃，能否入得了他们的法眼吗？

虽然有刚刚考上大学的激动和喜悦，但我的心里又多了一份忐忑。

人生就是如此，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令我始料不及的是，晓琴的父母对我颇为满意，并不因为我是个穷小子而流露出任何的歧视。但命运真的会一直垂青我吗？我和晓琴的爱情，能走多远呢？

详情请参见下一篇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