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六千五百字，详细重现60一代人的纯粹爱情，他们身上的爱情、家庭、事业交错的人生，足够我们永远去回味。为了增加可阅读性，部分情节做了艺术化加工，请注意甄别。

马上就是一年一度的高考了，相信亿万学子、以及他们背后的千万个家庭，他们的亲人们，在这段时间里都会把眼光关注到他们身上。在这里提前祝他们高考顺利，心想事成。

每年的高考，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很多事，而大家绝对想不到的是，我其实并没有参加过高考。但对我来说，高考却绝对是影响我、改变我一生的重要事件。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让一个连高考都没参加的我，却说高考改变了自己的人生呢？这里面的曲折原因，请听我细细说来……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我出生在湖南益阳的一个小山村里。父母在地方上倒也颇有点名望，父亲是村上的赤脚医生，母亲则是妇女主任，常年帮村里湾里的大婶们做点思想工作，什么家长里短，什么妯娌矛盾，也就在母亲一些看似不着边际的话语里得到消解。

我是父母的第二个孩子，上面还有个姐姐。在当时的农村，其实并没有什么太浓的学习氛围。

即使像我父母这样还有点身份的人家，我姐姐也只是读完了小学，然后就辍学回家做家务，一个大姑娘家，农忙时也得泥里水里帮着干农活。

我上小学的时候还是搞集体，当时的乡还叫公社，村也叫大队，我们大队一千多人分成十个生产队，沿着沂溪河分布在两公里的河岸旁。村后就是连绵不断的大山，素来就是山多田少，幸好临近大河，自古以来的收成还算稳定。

我就在本村的小学度过了五年时间，那时候的小学就是五年制，五年级后就得去公社的中学。只不过到我上中学时，公社已经变成了乡，大队也成了村了。

我从小的学习成绩并不太差，只是和我姐姐比起来要好太多。可惜，我们那一帮小伙伴里，几乎没有谁有多读书的想法，乃至小学毕业要升初中时，我们村就只有两个学生：我和另外一个叫秀琼的女孩。

秀琼其实并不是我们村的人，他父母都是下放到这里的知青。后来知青返城时，不知道具体什么缘故，她父母竟然留了下来成了真正的农民，于是，秀琼从小就和我们一起启蒙上学了。

和我比起来，秀琼的成绩要稳定很多，这应该也和她父母都读过点书有关，能够辅导一下她的成绩。

更难得的是，秀琼的父母从小就在她耳边灌输一种观念：知识才能改变命运，唯有多读书读好书，考上大学才能出人头地，才不至于脸朝黄土背朝天地当个农民。

这样的家庭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秀琼，在我们那帮土孩子里确实有点鹤立鸡群的出尘感。

虽然她家很穷，常年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给秀琼添置新衣服了，但即使是旧衣服，穿在秀琼身上也比别人要合适得多、漂亮得多。

或许因为她骨子里的那种“傲”吧，秀琼从小就不是很合群，读小学的时候，和班上的同学们总是不远不近地疏离着，既不过分靠近也不会特意远离，但就是能给你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我或许是唯一一个能和秀琼说得上话的同学，也许是我父母身份的缘故，也许是我的成绩比别的男孩子要好一些。

反正不管怎么样，每一次班上有点什么事需要和秀琼说时，我都会第一时间被推出来。

一转眼就上初中了，其实如果真的按照我的本心来，读完小学就可以回家了，我大姐不也是读完小学回家务农的么？

但作为父母的幺儿，还是不愿意就这么让我回家种地。用他们的话说，你这十二三岁的人回家就只能吃白饭，根本做不了活。不如在学校再待几年再说，等长大了再回家就能做事，也算是眼不见为净。

于是，我就那么稀里糊涂地上了初中。其实成绩也不算很差，主要就是没有把心放在学习上。

反倒更沉迷于谁家的果树熟了，什么时候去摘来吃，河里的某个水潭突然冒出来很多鱼儿，放学了可以去抓回家吃之类的事。

而秀琼在初中的成绩也能保持下去，在我们那个年代，乡里孩子最大的出席就是初中毕业考上中专，那样就能吃上国家粮当干部。而秀琼的成绩，老师们一致认为，她将来考中专是毫无压力的。

我的成绩依旧保持在中游的水平。有时候老师实在看不过眼了，把我叫去办公室苦口婆心说一阵，下次考试我也或许也能进到前十。但只要考了一次好的，下一回必定又是原形毕露。到最后老师也放弃了，只能随我而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心里突然对秀琼有了更多的好感，有时候一天不见她就觉得心慌慌的。

当时我们学校每个年级都是两个班，我和秀琼并不在同一个班级，但我还是能找到很多的理由在她面前晃动。

当时的我，真的还没有明白这其实就是爱情，但不管怎么样，我就像一只不知疲倦蜜蜂一样，围着秀琼这朵玫瑰在飞舞。

而秀琼对我的“献殷勤”应该也是心知肚明的，我宁愿相信，在她心里对我也是有点好感的。

要不然，每一回我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她送去一些零食，或者一些不起眼的小玩意时，她都会璀然一笑地收下呢？而和我有鲜明对比的是，她从来就不对其他男同学假以颜色。

时间飞快就来到了初三，按照学校的安排，临近毕业时会有一次预考，也就是筛选成绩好的那部分同学将来可以考中专。

令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是，秀琼竟然主动放弃了考试，乃至老师把她父母也叫到了学校，希望秀琼能参加考试考中专。

但她父母非常肯定地回答老师：我家秀儿自己的决定，我们会充分尊重她，她希望自己将来能上大学，那就不能考中专，我们都无条件支持。

就那样，预考之后再调动班级，我和秀琼竟然又成了同班同学，甚至还成了同桌。要知道，我们上一次做同桌，那还是三四年之前的小学。

初中最后的那一个月里，我认为就是我青春岁月里最快乐、最纯真的一段时间，能和自己心爱的女孩朝夕相处，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别的人因为早恋多半都会影响到成绩，而我则不然，初三最后的那一个月里，我反倒迸发出了有生以来最刻苦用功的动力。目的也很单纯，并非为了能上高中，只为了博得佳人一笑而已。

初中毕业考试，秀琼毫无意外地考进了县一中，而我虽然有最后一个月的发奋，成绩到底只够上普通高中。

这一年，我已经17岁了，没有了秀琼的“吸引”，我对读书已经彻底失去兴趣，毅然告诉父母：我不读书了，就此回家务农算了。

父母对我的决定不置可否，反正你要是愿意继续读书那就给你交学费，你自己不想读了，将来别埋怨父母就行。

于是，17岁的我就成了一个真正的农民，这时候，时间已经到了84年了。

84年，从大队到乡、公社到村已经有了两三年时间，我们听得最多的就是“改革开放”这个词。

只不过，在我们老家这样的偏远地区，虽然知道要改革了，到底怎么改还不得而知，也知道要开放了，但你就是把家门全部卸下来也没有什么外地人过来。

也就是这一年吧，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开始尝试去“打工”。只不过，当时的打工这个词还相当陌生，我们村最先走出去的还是一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比我们大了四五岁的样子，家里穷给她找了个很大的丈夫，无非就是愿意给娘家一些彩礼。那姑娘当然不愿意啊，于是就偷偷离开了家，据说是去了广东。

这件事给我很大的震撼，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和父母软磨硬泡也要去广东打工去。

但父母就是不让我去，说什么路远千山的，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你这样没吃过苦的人一个人外出，肯定只有遭罪的份。

父母并没有完全断了我打工的念头，言外之意我都能也听得出来，那就是有熟人带着的前提下，出去看看也不是什么坏事。

那段时间里，我几乎每天都在盼望那个去打工的女孩会有消息回来，最好是人回来了，那样我就可以跟着她一起出去。

可惜，我还没有等到能带我去打工的人回来，就得知了秀琼家里出事的消息——她父亲去世了。

秀琼的父亲一直身体就不大好，这样难怪，原本是个城里的白面书生，来到乡下一住就是几十年，山上水里的事都得做，哪天手脚停了就没得吃，身体怎么能不夸？

自从我们懂事开始，秀琼的父亲几乎就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每次去他家，几乎都能闻到屋子里弥漫着的草药气味，这也是她们家一直那么穷的缘故。

秀琼的父亲去世时，秀琼正在上高一，家里没有了顶梁柱，全靠她母亲一个人，显然是负担不起她继续读书的。

乡里乡亲的，又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暧昧”的情愫，我也去了她家做悼。送上写微薄的礼金，看着披麻戴孝的秀琼面色灰败，心里不由得就是一痛。

可那种场合，我当然不能说什么话，千言万语汇集在眼光里，只希望她能读懂自己的心思。

可惜，秀琼似乎心丧若死，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机械地给来客磕头答谢，完全忽视了我关怀的目光。

那年代的农村丧事原本就不会怎么操办，秀琼的父亲只是在家里呆了一天一晚就上山安葬了。按照我的认为，他父亲的头七过了，秀琼就会回学校上学的。

可十来天后我再次经过她家时，依旧看到她竟然还在家，帮着她母亲在洗衣服喂猪做家务。看到我询问的眼光，她面无表情地告诉我：家里没钱，只能退学了。

我很惋惜，像她这样的好苗子，就这么不读书了真的太可惜。同时也不得不哀叹命运的作弄：

如果她当时选择度考中专，此时的她不就能回到学校了么？当时的中专既不需要学费，甚至还能发生活费的。

不知道我当时是出于什么心理，反正听到秀琼说要退学，我心里就一直不是滋味，甚至当场就抓着她的手说道：

不行，凭你的天赋，只要你回去读书，将来考大学那是十拿九稳的，就这么退学了，多可惜啊。

秀琼一片惨笑：谈什么可惜的，如果连饭也吃不饱，还谈什么理想？

我们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秀琼的母亲就在隔壁房间，见我们越说越激动，她也走了过来，嘴里说着感谢地话，更多都是说的一些命中注定的事。

秀琼的母亲也是城里人，说起话来确实也是条理清晰，但最后也还是拉着女儿的手叹气道：丫头你也别怪父母了，要怪就怪自己投错了胎生错了人家吧。

我心里血气翻腾，按捺不住地对她母女说：不就是学费的事么，我给你，只要你回去读书，这三年的学费就算我的。我家虽然也不是什么万元户，但这点学费还是拿的出的。再说了，我马上就要去南方打工，赚的钱就给你寄来当学费好了。

即使到这时候，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安排，唯一的希望就是秀琼能回去读书。至于需要的学费和生活开销的事，在我的潜意识里，父亲肯定会想办法的。

秀琼脸上倒是不怎么奇怪，就是她母亲显得很兴奋，毕竟，虽然说远亲不如近邻，乡里乡亲互相帮把手的例子也不是没有，但绝对没有毫不相干的人会帮你几年的。

大婶让我先回去，还说你自己也是爷边崽（还受父母抚养）做不了主，虽然你是好心，也不能让你为难。

我拍着胸脯对秀琼说：只要你答应回去读书，我今天说的话一口唾沫一个坑，绝对不会半途而废。

秀琼的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最后恍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但也不至于这时候答复我。她只是让我先回去，还说他娘俩晚上会来我家，这么大的事得当着你父母的面说清楚。

那天晚上，秀琼母女真的来了我们家，我其实早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父母。父亲倒没有怪我，只是叹着气对我说：

秀琼那丫头确实是快块读书的料，你做好事没有问题，我们帮她一下也不是问题，就是你如果有什么小心思，我看还是早点打消为好，免得到时候失望。

果然，秀琼母女俩坐下后并没有太多客套，大婶开门见山地和我父母说起了我答应借学费的事来。得到父亲的肯定后，大婶先是表示了感谢，随即又说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法子：

既然小关愿意帮我们家丫头，我也知道他们年轻人的心思，只要你们家不嫌弃，我今天就做主把我家丫头许给小关。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

尽管我心里对秀琼确实有种“奢望”，但一直以来自己也知道只是奢望而已，还真没有想过真的会拥有她。

再看看坐在一旁的秀琼时，除了脸上稍微有点红晕羞涩之外，还真看不出什么反对的神情来。

我父母呵呵笑了起来，虽然不至于拒绝，但还是对秀琼说：施恩不图报，虽然我们很喜欢你这个儿媳妇，但也不能这么落井下石。

订婚的事还是暂缓，等秀琼读完高中再说，到时候如果他们年轻人还是没意见，那再成亲也不迟嘛。

就这样，我和秀琼虽然没有真的订婚，但在她母亲眼里，从此以后她就是我们老黄家的儿媳妇了。既然是儿媳妇，给点学费也就理所应当的事。

就那样，秀琼顺利回去了学校，我们家也没有食言，按时给她送去学费和生活费，平常有什么事，还会帮着秀琼的母亲赶一下急。

但86年年初，我还是离家南下了，从收音机里听到越来越多的关于广东的消息，我心里的那种不安分彻底骚动起来。86年的元宵节一过，我就背着简单的行李，跟着邻村几个干苦力的大叔一起南下了。

幸好那年代的广东，确实是遍地机会，尽管我只是初中文化，在找工厂的过程中还没有太多的为难，甚至还能左挑右选，最后进了一家五金厂。

刚到广东的时候，每个月大概能拿到两百块钱的工资，这可是我们老家至少半年的收入，有了这份工资，我负担起秀琼学费的事也就更没有压力了。

我虽然读书不多，但打工的时运还是挺不错。因为自己知道没有文化，也就安心在哪家工厂老老实实学着。

从最初的杂工，到后来开啤机，一年之后掌握了所有必备的技能，也懂得了一些简单的维修知识，得到老板的赏识，让我当了机修师傅。

一转眼三年过去，三年来我一直没有回家，只是准时给读书的秀琼寄钱过去。我们每个月都会有书信来往，在书信里，秀琼会很详细地向我介绍自己的学习，还说至一定会考上大学报答你们的。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秀琼信中说到的“报答”，我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排斥，隐隐也觉得，我和她之间，那个若有若无的婚约，真的不应该抱太大的希望。

三年过去了，我们都20岁了，秀琼高考真的考上了大学，我收到消息后就请假回了一次老家。

这是我离家三年来第一次回老家，也见到了三年未见的“未婚妻”——尽管没有任何的订婚仪式，但那可是她母亲当着我们家所有人的面说的话啊。

既出乎我意料、又在我意料之中的事发生了，我回家的第二天，秀琼就把我约了出来，只说了一句话：我们还是退婚吧。

对于秀琼的这个要求，我并不感到意外，意外的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秀琼很委婉地对我说：我很感谢你这三年来对我的帮助，这三年来，你家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虽然当年我母亲确实说过要让我们订婚，但你父亲很宽容，还说要等我们长大后再决定，他当时也说过，如果到时候我反悔，你们也不怪我的。

我无言以对，心情了跌落谷底，甚至连继续和她说下去的兴趣也没有。

说句老实话，如果秀琼不是这么迫不及待，说不准过段时间，我就会主动提出来和她“分手”的。毕竟我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都说强扭的瓜不甜，我好歹也算是走南闯北的人，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我扭转身背对着秀琼，伸手朝她挥了一下，嘴里却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

不用说了，我们当年根本就没有什么婚约，那只不过是你母亲为了让你接受我们的资助而已。你今后就是大学生了，我一个初中生，哪里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一边说着，脚下慢慢加速，等到话说完时，估算已经走开了一段距离，至少有了四五丈吧。心想着既然你无情，我就得比你更无情才行。

刚想扭头再说几句狠话，可一扭头，发现秀琼竟然站在我身边，满脸严肃地说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秀琼瞪了我几眼，继续幽幽地说道：

之所以要和你解除婚约，就是不想让那份带着功利性的、或者说施舍和报恩之情挡在我们中间。

就像这几年来，我们通信的时候，你从来没有说过半个有关于爱情的字眼，难道你不觉得，就是在你自己的心里，其实也并没有把我当成自己的未婚妻么？

我们现在解除婚约，没有了婚约，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或者说我来追你如何？

我的脑子顿时宕机了！这绕了这么打一个圈子，真的是剧情跌宕起伏啊，刚刚还在要解除婚约，转眼之间又说要重新开始，这玩的是哪一出？

见我傻乎乎地站在她面前，秀琼轻轻地拉着我的手 问道：现在开始，我可以追你吗？

鬼才会说不可以啊！

秀琼带着娇羞地按时去大学报道了，我的假期结束，也回到了广东继续打工。

四年的时间，我们的感情依旧只能在书信中来往。

秀琼一直在叮嘱我要继续学习，即使是打工，有更多知识做底蕴，才会有更好的发展。

于是，在她的“监督”下，我不得已开始了自学之旅。先是从高中的课本开始，经过三四年的努力，最终也拿到了自考的大专文凭。

而这时候我的工作也水涨船高了，老板对我这个脚踏实地干活的打工仔青眼有加。

加上公司的飞速壮大，到秀琼大学毕业时，我已经成了公司的设备主管，也是老板最信赖的臂膀了。

1993年，我和秀琼结婚了，她大学毕业后也来了广州，成了一家大型外企的高管。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我们夫妻都已人到中年，回想起几十年前那段心酸而又难忘的岁月与情怀，最感慨的，依旧是人间自有真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