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年开诊所,资助失去母亲的女孩高考,她考上医大,却缠住我不放

农一代民工的事 2024-05-31 09:32:46

为了增加可阅读性,本文部分情节做了艺术化加工,请注意甄别。

1991年,我从县里的卫校毕业回到老家,跟着父亲开了一家诊所。

这里先要说明一下,我所读的卫校虽然也是中专,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包分配的。班上的同学有一半左右都是卫生系统的子弟,他们的父母在卫生院上班,毕业后也就能够有份正式工作。

而我的父亲是个体医生,我毕业后也就只能回家“子承父业”。

不过,我对此并没有太大的遗憾。和同学们交流得知,他们在卫生院上班时,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两百块上下。

而我父亲是地方多年的“名医”,我们家诊所的业务很不错。主要是我们家还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我们村位于三县交界处,村口一条大河,河这边是我们村,对岸又被一条小溪分成两半,分属两个县。

而且,对岸的两个村子都是所在县最偏远的地方,缺医少药的情况挺严重。再加上自古以来,我们这边就是附近的中心地带,其他生活用品,他们也都是来这里购买的。

也就是说,我们村的诊所,面对的是三个县好几个村的人,服务的对象多了,业务也就不小。这样一来,我的收入比起那些在卫生院上班的人就要好了很多。

我那年才满17岁,虽然还是个毛头小伙,却也算是家学传承,前来看病的人对我也挺信任。三年的正式科班学习,再加上父亲的无私传授,不到一两年,就在当地打开了局面,成了别人眼里的“好医生”。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名利双收之下的我,心里并没有太多成功的喜悦。相反,偶尔甚至还会冒出来一种对眼下这个职业不满的想法。

当然,这时候也还只是偶尔有那么一种触动,谈不上什么负面消极的行动。每天都在接待各种各样的病人,也没有太多的思想去考虑其他问题。

93年4月左右吧,我的诊所里突然来了个急慌慌的男人。我不大认识,他自称是对岸兰石村人,按照行政地域的话就属于省城长沙了,他满脸急切地请我出诊,说自己的老婆在家里肚子痛。

虽然是“外市”的人,但兰石村我也去过,过了河绕个弯子就行,要是老一辈人可能还知道谁家在哪里。于是便背上药箱,推出那辆嘉陵70的旧摩托,搭上他就出发了。

不到10分钟就到了他家,三间青砖瓦屋却显得颇为陈旧,我心里倒没有什么贵贱的想法。一直以来受父亲的影响,大医精诚还是记得相当牢固的。

自称军叔的男人直接把我领进了卧室,果然,还在门外就听到床上有个女人痛苦的呻吟声,虽然还没有见到人,我心里就有种不好的直觉。

不知道大家相信与否,学医的人,在接待病人的时候,有时候真的会有那种无法说明的直觉,事后却又非常准确。

我的直觉,床上这个女病人病得不轻,预兆只怕不是很好。

军叔把卧室的后门打开,屋外的阳光透进来,我能更加清晰地看清楚病人的脸——满脸的萎黄黝黑,捂着肚子蜷缩在床角。眼神倒是在和我打招呼,嘴里却说不出一个字,嘴唇都有点咬破了的。

我安慰了她几句,尽量用一种不在意的语气问了几个问题,然后让她仰卧在床上,伸手想在她最痛处揉按了几下。

我的手刚刚触摸到她的肚皮,病人就大声喊痛。我不敢冒失,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心里大概有了个不好的判断倾向:肝癌。

我想把军叔叫出来说明一下情况,告诉他自己的猜测,建议他马上带妻子去大医院检查。

但床上的女人突然停住了呻吟,甚至还半坐了起来拉住了我说:小医生,麻烦您给我止一下痛就行了。我知道自己这病好不了,肯定是癌症,只是暂时还不能死,只要想办法挨到我女儿高考过后才行。

即使从我小时候跟着父亲算起,加上后来读卫校再到医院实习,乃至这一年多来的临床经验,还从没有见过如此坦荡的病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那一瞬间,我心里的震撼不可言表,但还是说了几句打消病人顾虑的话,带着军叔到了外面的街基上。

我把自己的直觉也好,心里的判断也罢,都告诉了他,让他别耽搁了,尽快带着妻子去医院,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去长沙的医院。

军叔却显得很平静,直言告诉我说:自己老婆百分之九十就是肝癌,去年就自己寻过短见,只是被自己用正在读高中的女儿才劝她打消了念头。

军叔的要求也很简单,说妻子痛得受不了,让我帮忙搞点止痛的法子,其他就不关我事了。

医者父母心吧,军叔夫妻的态度让我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但也不好说什么:既然你自己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这个旁人又能说啥?

于是就给了几颗止痛药,甚至还明白告诉他,这个止痛药不一定有用,想要止痛还得去医院开控制药,我们这些诊所里是没有的。

连出诊费止痛药的钱我也没收,直接骑着摩托就跑了。回到诊所很久,心里总是有太多的无力感。

我和父亲说起这回事时,他竟然也知道军叔的事,说军叔是村上的会计,原本也有个不错的家庭,就是妻子一直是个病秧子,前几年据说病得很厉害,想不到还是肝癌这样的绝症。

父亲还说,军叔家里有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儿小的是儿子,今年高考的应该就是他的大女儿了。

连续好几天里,我心里一直忘不掉那个蜷缩在床上的病人,也就是军叔的妻子。

出于敬意,我就叫她军婶吧:自己都病入膏肓了,唯一的希望竟然就是不影响女儿的高考!这是一种多么无私的母爱?

那之后,军叔又陆续来请过我。真的按照我的吩咐,他去了县里的医院买了控制药回来,痛得受不了就打一针,军叔来找我就是请我去打针的。

出于对他的同情,我一直拒绝接受军叔给我的“注射费”,反正也就是几分钟的路而已,一点点油费可以忽略不计,付出的劳动嘛,和伟大的母爱比起来,那又算什么?

但军婶最后的心愿还是没有实现,5月底的时候,她终于倒下了,未能实现自己“不影响女儿高考的心情”的愿望。

人死为大,军婶走了,女儿不可能不受影响。因为军叔这些年已经家徒四壁,附近几个村子的熟人,都会主动帮把手处理军婶的后事。这时候,还真的没有认提起”他县人“的隔阂。

我也特意送了点钱过去,军叔木讷地坐在军婶的灵柩旁,见到我时,竟然很激动地站了起来,拉着两个全身孝服跪在灵前的儿女到我面前磕头。

军婶的女儿18岁,全身孝服的小姑娘,虽然泪流满面,但神色还算正常,倒是小儿子哭得一塌糊涂的。

军叔指着我对儿女说:你们俩今后要谢谢这个大哥哥,你们母亲最后这两个月真的有劳他了。

我很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尤其看到她们姐弟要向我下跪磕头,便被吓得落荒而逃。

如果一切都这么结束了,那也只不过是我短暂行医岁月里的一个插曲而已,但我和军叔一家的故事,竟然才刚开始。

大概过了那么三五天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放不下似的。左思右想之后找到结果却又令自己哑然失笑:自己担心的竟然是军婶的去世,到底还是影响到了她女儿的高考。

或许也算是一种悲天悯人之心吧,那天吃过晚饭,我没有骑摩托车,而是选择信步走过去,到了军叔的家,装出一副偶尔路过的样子,漫不经心地和军叔聊了起来。

军叔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女儿和儿子陪在他身边,看得出来,他女儿还真没有回学校。

熟悉了几句,我这才知道军叔儿女的名字,女儿秋莉18岁,今年高三毕业,儿子秋桐12岁,还在读五年级。

我委婉地问了秋莉学习方面的问题,她很平淡地回答了我,说自己的成绩还可以,但不打算去考试了,准备就这么留在家里陪着父亲,还要照顾弟弟呢。

12岁的弟弟秋桐也懂事,反倒在劝姐姐回学校去,自己留在家能照顾好父亲。

那个场面,要多心酸有多心酸,唯一的大人军叔,反倒目无表情,只是双手伸开,就像一只老母鸡一般,一只手揽着秋莉,一只手搂着秋桐。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尽管眼前这一家三口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既然遇到了,我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什么吗?

我对秋莉说:你母亲最后这一个多月里,我几乎每天都要来给她打针,算是理解她人生最后阶段心思的人。她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能顺利参加高考考上大学。也只有在说到你成绩很好时,她虚弱的脸上还能见到一丝笑容。

我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劝说秋莉回去高考。为了解除她的后顾之忧,我甚至告诉他,离高考就那么十几天,你大可以放心回去学校,我可以帮着你弟弟照看一下你父亲。

再说了,你们也要对你父亲有信心,他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如果过几天恢复了,看到你因为他而耽搁了高考,会不会再次陷入自责之中而不能自拔?

秋莉是个很聪慧的姑娘,尽管对陌生的我的好意有点迟疑,但还是接受了我的建议,第二天就回去了学校。

而我也不负所托,每天早上就去把军叔接到我的诊所里坐着,没事就陪着他说点话,凭着一些粗浅的心理学知识,军叔慢慢就从悲痛若丧中走了出来。

那时候,刚刚是秋莉高考结束回家的那天。看到父亲终于正常了,秋莉的脸上尽是惊喜,但随即就是更大的落寞。

或许是感激我这段时间来照顾她父亲的缘故吧,秋莉主动约我出来坦白:自己这次高考肯定考砸了,因为母亲去世的打击,自己实在无法在短时间里走出来,装作没事的人一样去参加考试。

果然,八月初成绩出来,秋莉以三分之差落榜。那一刻,军叔一家三口相拥而泣,军叔甚至捶胸顿足地朝着军婶坟墓的方向在呐喊:老婆啊,我真的让你失望了……

和军叔撕心裂肺的哭喊比起来,秋莉倒是平静许多,甚至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安慰父亲说:

我考砸了,今后我们一起好好培养弟弟就行。我都这么大了,今后就能打工赚钱帮你撑起这个家,只要有爸爸在,我们家就一直在的。

但我隐隐觉得,秋莉这样的平静背后,肯定有什么不便对外人言的理由。我装作漠不经心心地对秋莉说:你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家外出打工,你能赚多少钱?只要是走正道,五百块一个月顶天了,你以为就能养家糊口送你弟弟上大学?

秋莉应该也没有料到我说的这么直白,一双大眼睛盯着我目不转睛,想要问什么却又不好说似的。

我不等她开口继续说了下去:因为你母亲的缘故,今年高考让你的成绩大受影响,但也只差了3分,足以说明你原本就能考个很好的大学。

我看你真要有心让你父亲和弟弟将来好过,唯一正确的路就是继续回去复读,明年考上大学,才能让他们将来更幸福。

我的话点醒了军叔,竟然也顾不得继续哀嚎了,站起来对秋莉说倒:关医生说的有道理,我看你就是要去复读。家里的事不需要你操心,我总会想到办法给你凑学费的。

既然说到这程度了,只不过是钱的问题,对当时的我来说,还真的没有压力,干脆好人做到底对军叔父女说:

学费的事我可以帮你,这一年三千块足够了吧,我借给你,但你一定要答应我,明年能考上大学,将来连本带利还给我就行。

其实也就是这么一说,明年一定要考上大学,谁能做到如此绝对?无非就是以此来激发秋莉的激情而已。

秋莉没有再说什么,但我隐隐觉得,她的眼神一直在我身上扫射,似乎想要看出我有什么企图。

幸好我真的没有任何的杂念,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就是军婶人生最后的那种无私母爱打动了我。

93年的9月,秋莉回到了她们县里的高中复读,我也没有食言,把学费按时给了军叔,让秋莉能够安心复读。

在我心里,秋莉考上大学是十拿九稳的事,而能资助她考上大学,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做好事吧。

这个决定,和我一直所追求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谋而合,还真的没有其他的什么杂念。

秋莉的学习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每一次回家,都会很高兴地给我“汇报”。从她的表情里,我看得出来,她对我有种发自内心的信任。

我也很欣慰,一个妙龄姑娘能够从阴影中走出来,如果真的能实现人生的飞跃,那我不也是善莫大焉?虽然施恩不图报,但自己在心里满足一下也无可厚非吧。

但计划远赶不上变化,秋莉的成绩稳步提高,我的事业却出现了变故。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让我毅然放弃和父亲继续开诊所,而是选择南下广东。

几十年过去了,现在我才可以说出当时为什么要弃医的原因:

在90年代初期的农村,医疗卫生行业正经历着巨大的变革。很多同行为了赚钱而忽视了医者本心。

而我想要在竞争中存在下去,唯一的途径就是和他们随波逐流,但那却是最令我不能安心的。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医生,就应该是大公无私的,为了病人可以做任何事,做好了这个前提,你就能轻松地生存下去。

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追求的不是平淡的生存,他们更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发家致富!这刚好是和我学医之本心是完全相悖的。

于是,我的离去,几乎不被任何人所理解,甚至后来好几年里,父亲对我都有巨大的不满。

我离开前没有做太多的安排,反正诊所交回给父亲打理,唯一要做的,似乎就是安排好秋莉接下来半年的开支而已。

我在军叔手里放了一笔钱,94年年初离家南下,开始了一份完全陌生的工作。那段时间里,确实过得很狼狈,但心里却慢慢地获得了安宁,或者说救赎。

我不是完全冒失地来广东的,而是在同学的介绍下到了广州,进了一家外企从事品质管理。虽然是绝对的门外汉,但好在天赋还行,努力学习学习,也慢慢站稳了脚跟。

94年的7月,我收到了秋莉考上大学的消息,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是理所应当的,但我并没有接受她的邀请回老家。对我来说,尽快在新的工作岗位上适应下来,然后再有所进步才是最终目的。

但我还是低估了秋莉的决心,8月底的时候,她突然出现在我公司门口,甚至还大言不惭地对门岗说:自己是小关的女友,从老家来的。

我莫名其妙地走到门口一看,发现竟然是她,最开始还满肚子的火,但随即也释怀了:在广州这样的环境里,如果她不这么说,或许一时间还真见不到我的人。

秋莉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惶恐不安起来:你以为你躲在这里就能让我找不到了?就算你藏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把你揪出来。

不得已,我带着秋莉在广州玩了几天,最后好不容易把她送上了北上的列车。直到临走前,她才神神秘秘地在我耳边说:你就是不回去,我们很快也会再见的。

果然,9月份一开学,我真的就见到了秋莉!她考上的是中山医学院,这也是她复读时做出的决定:

自己的母亲因病离世,她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将来能够帮助和自己同样悲痛的人。

在她的“威逼利诱”下,我一个卫校毕业身份的打工仔,和名牌大学的在校大学生秋莉谈起了恋爱。

或许也是近水楼台的缘故,我们的感情进展很顺利。当然,我的事业也算稳步提升,至少在她本科毕业时,我已经能轻松安排她继续读研了。

秋莉读研的第一年,我们在广州结婚。军叔和秋桐也被接到了广州,算是享受到了迟来的幸福。

后来,秋桐高中毕业,竟然考上了长沙的重点大学,小伙子有点腼腆地对我们说:

自己一直有个梦想,希望能继续生活在故乡那片土地上。

因为从小到大,即使经历了幼年失母的痛苦,但身边的人还是给了自己最大的温暖。也希望自己长大后,能够用自己的热情把那份温暖继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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