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卫林带老婆孩子出国旅游一圈，提几兜水果回老屋时，才发现母亲早已死去数日。

前年初，父亲徐运来在医院过世，徐卫林拽着母亲胳膊，要她搬市里跟自己一块儿住。可母亲刘凤英死活不同意，执拗要守着农村老屋，“我一走，恁爹就找不着路了。”

担心老妈出事儿，徐卫林买了老年机，又装上摄像头。可就在他们一家出国旅游第二天，刘凤英颤巍着晾衣服时，突发脑出血，倒地晕厥过去。

等徐卫林回国，歇完两天回老屋时，才发现母亲的身体，早凉了！

这些年，村里人都知道徐卫林出了名的孝顺，怎么还会疏忽，竟连母亲去世多天，遗体变质了才知道？

“姐，妈的电话咋打不通，出啥事儿啦？”

从欧洲游玩回来，徐卫林累得睡了两天。等歇过来后给母亲打电话，却提示一直关机。心里冒出隐隐担心，他又调出老屋的监控记录，才发现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断了，画面里一团漆黑。

徐卫林越想越怕，抓起车钥匙就开车往村里奔。路上等红灯时，还打给了远嫁到一千多公里外的大姐徐卫红，她也一头雾水。急得满头大汗，徐卫林握紧方向盘，一路闯了好几个红灯。

自从前年，父亲徐运来肝癌手术失败，连手术台都没下来。母亲刘凤英就像变了一个人，原先好串门找街坊唠嗑的她，整天一个人在阴暗的老屋，盯着老伴遗像呆呆枯坐着。

徐卫林不放心，跟公司请了几天假，搬到老屋陪母亲住了几天。白天熬她喜欢喝的甜汤，傍晚拉着母亲去村上遛弯，刘凤英的嘴里却始终挂着老伴。

“恁爹活时候，也老熬这甜汤。”

“要是恁爹还在，咱种嘞地就不会荒了……”

担心母亲睹物思人，伤心过度身体再垮了，徐卫林决定把母亲接到市里自己家住，没想到徐凤英摆摆手，满口拒绝，“我一走，恁爹就找不着路了。”

无奈之下，徐卫林只得买来母亲常吃的血压药，又把冰箱添置满肉和菜，还在房梁、院墙外装上了监控，担心母亲出意外，临走时还塞给母亲一部老年机，提醒按快捷键就能打通自己电话。

刘凤英难得咧嘴笑时，就是8岁孙子明宸下车，奔自己怀里要零食吃。她总会背手佝偻着腰，打开橱柜掏出大包小包零食，看着孙子嚼薯片打游戏。

今年6月，徐卫林申请的签证下来，带着老婆孩子去欧洲游玩了一圈，回来却联系不上母亲。等徐卫林赶到村口，推开老屋门，却闻到一股刺鼻变质的怪味。

捏着鼻子跑进去一看，母亲竟然躺在堂屋地上，后脑勺下一滩血渍早就干了。而他的老母亲早没了呼吸，全身还渗出大片暗紫色瘢痕，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震惊、恐惧让徐卫林头皮发麻，他赶紧跑出屋报警，又叫了救护车。等车赶到时，好奇看热闹的村民已经围了好几层。

根据器官和细胞的变质程度，法医鉴定，刘凤英死亡时间至少超过4天。头部有明显外伤，大量出血，也许刘凤英在儿子出国第三天，突然脑出血晕厥倒地，后脑勺重重磕到地面，街坊村民没人注意，最终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

仍然处于震惊错愕中的徐卫林，一度痛哭到喘不上气，他明明装了监控，又配了手机，为啥还是没能阻挡意外发生？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徐卫林拉开母亲抽屉，扒拉出年初买的高血压药，大多瓶装连包装盒都没拆。又翻到底层找到了早就没电的老年机。抬头一看，房梁上的摄像头电源，也早就被拔了。

徐卫林这才意识到，再多的科技设备，只要没人守着，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大姐正在赶来的飞机上，头还发懵的徐卫林，不敢相信爹刚走两年，娘又出意外没了。懊悔自责让他咬牙，狠劲儿捶打自己的胸口，被赶到家的叔伯拽住了。

“恁爹走了，俺也不常来，凤英出事儿，也怪俺啊。”说完，大伯捂住了眼。

由于遗体不时散发刺鼻的味道，在叔伯的劝说下，徐卫林直接把母亲送到了殡仪馆火化，回来再搭灵棚、买墓碑。

办完葬礼，徐卫林看着四方桌上父母的遗像，悲痛揪心直掉泪。母亲一走，老屋和地也就荒了。临走前，徐卫林撑着身子收拾母亲遗物，按照村里习俗，跟逝者相关的物品，都要拿出来一把火烧了。

就在他一件件叠母亲的衣服时，翻到了木箱底一沓一沓现金，连外包装都没撕，都是生前徐卫林给母亲的生活费。

两个大橱柜里，塞满了留给孙子明宸的零食，几乎都已经过期。而厨房桌角和冰箱里，却凌乱放着发霉的馒头和肉。

越整理越鼻酸，徐卫林再也忍不住，蹲在门口，撕心裂肺捂头痛哭。姐姐徐卫红眼眶通红，躲在一边悄悄抹泪。姐弟俩心里，都有说不出的愧疚和懊悔。

他们去年就听叔伯说，母亲迷上了村里卖保健品的，500元一罐羊奶粉，750一盒的西洋参，母亲不听劝告买了好几回，早上5点就起床，还跟着人家坐车出去旅游。

年前电话里，母亲也念叨过，三轮车老掉链子，轮子也被玻璃渣扎崩了。那时徐卫林正忙工作，说再买一辆转头却忘了。

回想起父亲走后这两年，徐卫林一直自认为尽心尽孝了，该买的药、水果很牛奶，该给的生活费也没少给，怕出意外又在家里装了监控，买了手机。

可钱花出去容易，一直把母亲的事放心上却太难了。他不知道母亲在老屋独自琢磨手机，欠费停机又不会用，只得当砖头搁进抽屉生灰；他不知道母亲砸钱买西洋参、羊奶粉，都是留给他补身体的；他不知道母亲头晕恶心已经个把月，上诊所看了几回，心疼费钱也没跟儿子吱一声。

送走母亲这一个月，徐卫林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熬到深夜，他就忍不住懊悔，如果当时他强势一些，硬把母亲接过来住，或一个月花三五千块钱，送到养老院去，都可以避免母亲死于这场意外。

再不济，也可以多到叔伯亲戚那儿走动走动，托他们没事儿上母亲家里看看，起码保证不出意外，也不至于以这么极端痛苦的方式离世。

只有带儿子明宸去上坟时，徐卫林心里的愧疚，才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