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运明和董凤霞直到临终，也没见上女儿最后一面。

就在老两口卖房汇钱给女儿第三年，马运明查出肾癌晚期，怕耽误女儿学业，反复交代老伴绷紧嘴，直到临终才拨通女儿电话。

彼时马冰燕读博毕业在即，又嫁给了大8岁的美国人麦克斯，生了混血女儿詹妮。听到父亲临终，马冰燕惊愕大哭，赶紧买了回国机票。

抱着女儿赶到门口，却看到父母亲遗像，竟都摆在了四方桌上。原来董凤霞过度劳累悲痛，诱发心律失常，跑到村头等闺女时，倒地没了呼吸。

等亲戚赶来，人已经凉了。

马冰燕自小就是亲戚们的骄傲，一路市重点，考上985，为何成年后狠心4年没回家，连父母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爸妈，我申请上心仪的学校啦，排名在世界前十呢！”

2014年4月，马冰燕拿着录取通知书，尖叫着跑进屋，抱着父母左亲右亲。

老两口虽说听不懂她口中的英文，但看闺女这么兴奋，也跟着乐呵起来。

“咱闺女有出息，以后可是国家栋梁！今晚就给栋梁烧几道硬菜。”马运明笑着进厨房开始忙活。

母亲董凤霞则皱眉担心，“冰燕啊，这去美国读书，得百八十万吧？”

“哎呀，妈，咱这是教育投资，以后都会回报你们！”董凤霞看闺女脸色有些难看，马上打包票学费生活费保准凑齐。

夜里，老两口愁得睡不着，商量着把冰燕爷爷留下的老屋给卖了，再搭上60万养老钱，一并打到了女儿卡上。

付了学费，码齐行李和生活费，冰燕拖着行李箱飞去了美国。读研两年里，董凤霞整天盯着手机，几乎没等来女儿几通电话。

难得打来一次，是讲她恋爱的事儿，对方是美国人麦克斯，比她大8岁，但人很nice，他们打算年底结婚，明年生娃。

“燕啊，嫁给美国人，靠不靠谱啊，毕业你不回来吗？”

“妈，我已经申请上博士了，跟麦克斯结婚，还能直接拿绿卡呢，以后您就不用操心我啦。”听着女儿中英文夹杂的话，董凤霞涌起一股失落的陌生感。

即便女儿随口说了句，老两口还是提前订了机票，打算给女儿惊喜，却只看到两张错愕震惊的脸。

“我们准备旅行婚礼呢，不搞那些仪式。”

老两口尴尬地笑笑，最终他们一起吃了顿饭，转悠了两天就回国了。临行前，马运明怕女儿钱不够花，又汇给她30万。

再等到女儿电话，就是怀孕的消息。整整4年，冰燕打来的电话寥寥无几，不是聊自己的科研成果，就是分享美国老公的甜蜜生活。却不知道父亲已经确诊肾癌。

“咋又挂了，还不给你闺女说实情？”

“心都跑了，说跟不说有啥区别？”

肿瘤病房，刚做完化疗的马运明被推回病房，全身干瘪，腹部却凸起青紫色肿块。连续几天尿血尿痛、多处骨折，折磨得68岁的马运明憔悴不堪。

连续两年半，董凤霞没日没夜陪床伺候，擦身喂药按摩洗衣服，也累得神经衰弱、腰肌劳损，肉眼可见衰老了一圈，癌细胞却依然多处广泛转移。

枯坐在病房，董凤霞始终弄不明白，都恶化到晚期，没剩几天活头了，老伴为啥死咬着不让跟女儿说实情？看着老伴侧身过去，吸着氧一脸阴沉，董凤霞也不好多问。冰燕难得打来几通电话，他也摆摆手，让老伴去医院外马路上接听。

看着屏幕里咿咿呀呀的混血外孙女，蜡黄的董凤霞竭力挤出一抹笑容，察觉闺女有点强颜欢笑，就关心问了句，她老公麦克斯哪儿去了？

原本笑着逗女儿的冰燕，笑容立刻消失，尴尬而悲伤，坦言麦克斯被他前女友纠缠，这几天处理完就回来。

董凤霞瞬间心跌到了谷底，很想问女儿是不是离婚了，可话到嘴边，怕刺激到女儿脸面，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挂完电话，董凤霞看着车来车往，忍不住掉了泪。好好的闺女，要是没那么有出息，守在身边，嫁个普通人家多好啊！这飞得远了，感情也淡漠了不少。

回到病房，又被主治大夫叫住，还是建议他们转到临终病房的事儿。毕竟癌细胞已多处转移，侵入进骨神经，根本不具备手术、放化疗的条件了。

对董凤霞来说，转入临终病房，就意味着老伴儿生命进入了倒计时，她一把老骨头，也就真成了孤身一人。

3天后，马运明却开口提了想转病房，“早晚都得走这一步，看开了就好。”

转院后，马运明就出现了幻觉、嗜睡等临终症状，大夫通知家属来告别。看着陷入昏迷的老伴，董凤霞终于拨通了女儿的视频电话。

“回来吧，你爹快不行了！”

电话那头是几秒沉默后的暴哭，冰燕泣不成声，哭声里全是震惊和悲痛。

女儿还没上飞机，马运明被送回老家的路上，就咽气了。慌忙给老伴换上寿衣，董凤霞感觉全身血肉被吸干了一样，使不上一点力气。

第二天夜里，冰燕再次打来电话，说下了飞机正赶在车上。董凤霞举着电话，独自一人来到了村西头等闺女。她想第一时间看看她的女儿，不料站了个把小时，还在痛哭的董凤霞越发喘不上气，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等后半夜亲戚见不着人，上村头到处找，终于在村口看见倒地的董凤霞时，一摸胳膊和脸，已经凉了！

马运明哥哥马运富崩溃大喊，“快叫救护车，凤霞也没了，没了！”

等救护车赶到时，最快速度对董凤霞就地抢救，可医护人员检测了多项指标，均显示董凤霞已丧失所有生命体征。本就沉痛的亲戚们，又听闻一噩耗，更是悲从中来，钻心地疼！

更让他们寒心的是，直到临近第二天中，冰燕才抱着混血女儿赶到了老家。看着衣着时髦、眼眶红肿的冰燕，亲戚们冷哼一声，没人愿意搭理关心她一句，甚至客套的样子也不想装。

毕竟父母接连离世，独生女儿两天后才回来，这在老一辈人眼里是大不孝，即便这个人再有出息，也不会被长辈们原谅。

最终，还是大伯马运富领着母女俩对磕头，换上孝服，跪在冰棺旁，守着油火。

连续几天，冰燕几乎不吃不喝，就呆呆守在父母遗体身旁。出殡、火化、骨灰盒放进村陵园，冰燕最亲的两个人，永远沉睡在这小盒子里。

临行回美国前，冰燕抱着闺女，趴在父母碑前一度哭到失声，长辈们看着心酸，也悄悄心疼着孩子。

后来冰燕回了美国，也离了婚，但时不时给长辈们寄钱买补品，算是她对父母迟来的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