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保卫科(9)

贤隐客社会 2024-04-21 05:28:54

进入90年代初期,申阳铁路地区的治安状况也和全国各地一样更加严峻,有组织犯罪正在形成势力,逐步向社会各个角落延伸,使很多民众生活在不安和恐惧中。

申阳机务段,作为一个职工较多的大段,内部治安状况也令人堪忧,在职工中各类违法乱纪行为不断发生,给保卫科刘家铭科长和几位干事带来很大压力。

与此同时,铁路公安处八科的彭科长,也给刘科长私下透露了一个消息,铁道部公安局已经下发通知,可能在近期要收缴站段保卫科配发的枪支,由铁路公安处统一保管。也就是说,保卫人员今后在处理单位内部违法犯罪情况时,可能要赤手空拳面对了。

年初,铁路分局政法综治办、铁路分局公安处与各站段签订年度《治安管理责任书》,下达了单位综合治理目标和考核标准,直接与单位评先、工资挂钩。这给整个保卫科带来很大压力,因为要完成综合治理任务,保卫科是关键,也是大拿。

既然要确保单位内保秩序良好,努力实现不发生各类案件,刘家铭经过和科里同志们开会商讨,拿出具体的实施方案,上报段长审批。段长倒是干脆,拿起刘家铭的报告签上两个大字:“同意”。其实,段长对机务段这几年的内部治安秩序还是满意的,对机务段保卫科的工作当然给予支持。如果单位内部秩序不稳,职工天天惹是生非、打架斗殴、小偷小摸,他这个段长位置也坐不稳。

刘家铭也不含糊,立即比照分局《治安管理责任书》,起草了《申阳机务段综合治理责任书》,落实条款和考核目标比分局制定的还细致,力度更强劲。经段党委会研究通过后,机务段与各车间也签订了责任状。这叫责任下压,全员负责。

保卫科内部也进行了明确分工,责任包保。刘科长亲自包保运转车间和几个折返段;副科长曾宪斌包保检修车间,其他三个干事分别包保三项设备、设备、整备、后勤车间。

申阳机务段运转车间是个大车间,配属的有建设型和前进型蒸汽机车、东风4内燃机车,机车乘务员有一千八百多人,而且大部分是年轻乘务员。这些年轻乘务员有一个最大特点,就是下班以后喜欢聚在一起喝酒、赌博。

聚在一起喝酒,喝多了容易打架;聚在一起赌博,输急眼容易斗殴。机务段为了方便乘务员叫班出乘,前两年专门修建两栋单身宿舍,一栋为单身机车乘务员专用,一栋为全段其他车间单身职工居住。两人一间,有床、有桌、有椅,这就为单身职工们私下聚会创造了条件。除了单位内部的职工在一起喝酒、聚赌,有时候,还会拉来社会上的一些男男女女进入单身宿舍,搞得整个单身宿舍乌烟瘴气、不得安宁。

刘家铭决定从整顿单身宿舍秩序开始。他安排大张每天带两个护厂队员,带着电警棍、对讲机,不间断对两栋单身宿舍进行昼夜查访。这天晚上十点多,大张他们巡视到一号楼时,老远就听到二楼一间单身宿舍传出喧闹声。现在已经是三更半夜,这么大的声音,已经严重影响到其他职工的正常休息。大张走上楼过去用力敲了几下门,里面的人慢吞吞地打开门。大张一看,是运转车间西线车队的蒸汽机车司炉蒋轩。只见他袒胸露怀、满脸通红,嘴里叼着一支过滤嘴香烟。房间里除了蒋轩,还有几个穿着花花绿绿的男女围坐在一个小桌旁,桌子上摆着几个碗盆,地上扔着喝空的酒瓶。看见门口站着的大张,他一脸嫌弃,斜着眼问道:“三更半夜砸门,有啥事?”

这个蒋轩因为打架,曾经被大张亲自处理过两次,他们也算老熟人了。大张一看他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现在几点了?你们还在这里高声喧哗,影响其他职工正常休息。”

蒋轩把烟头往地上一扔:“我在自己的房间里说话,影响哪个王八蛋睡觉了?你在这里多管闲事。”

大张毕竟是保卫干部,哪会在气势上输他:“你深夜在单身宿舍喝酒喧闹,你带着外人在单身宿舍聚集,我就有权管!”

蒋轩冲着大张喊道:“你管我?你算个球!”说着就一脱衣服,冲上来照着大张胸口就是一拳。大张没有防备,被他打得向后一个趔趄。两个护厂队员见状立即从腰里扯下电击棍,一按按键,电警棍立即冒出蓝色电火花,发出嗞嗞的响声。里面冲上来一个年轻女子一把拽住蒋轩,蒋轩依然高叫道:“你不是有枪吗?有种打死我!”

大张稍微平静了一下,他知道现在不是与这帮人起冲突的时候,要控制住局面。他对蒋轩说:“你立即穿好衣服,给我到保卫科。屋里这几个人是哪里的?一起去保卫科登记。”

一听说要几个人一起去保卫科,里面坐的几个人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一个留着长发、穿着花西服的男青年说:“我们是来玩的,没有我们的事。”

大张大手一伸拦住他们的去路:“我们单身宿舍有告示,外人一律不得入内。我知道你们没事,登记一下就可以走人。”

与此同时,大张拿起对讲机呼叫:“刘科长,我们在单身宿舍一号楼,有点情况,你们立即过来,立即过来!”

好在保卫科离单身宿舍不远,刘科长听到呼叫,不到几分钟就带着两个护厂队员,还有一个门卫员赶过来增援。

经过对这一帮人隔离询问,原来是蒋轩在社会上认识的一帮子朋友,他们下午先是在蒋轩的房间里玩“拖拉机”,也就是“炸金花”。晚上,蒋轩又在门口餐馆里叫了酒菜,请他们吃饭,准备饭后继续赌博,玩个通宵。

一走进保卫科,刘家铭就让大张给蒋轩戴上手铐,而且是背铐。因为蒋轩当众殴打保卫干部,还有在单身宿舍高声喧哗、聚众赌博行为,刘科长十分生气,鉴于蒋轩有前科,这一次必须狠刹他的风头。更重要的是,蒋轩公然对抗管理,殴打保卫干部。对这种人如果不下狠手,以后保卫科里谁还敢管事?谁还会跟着他刘家铭混?

刘家铭已经在心里盘算了,把蒋轩送公安处拘留所,或劳动教养,或收容审查,最少也拘留他十五天。只有杀一儆百,才能镇住机务段那一帮子爱惹是生非的主儿,也才能在机务段保住保卫科的威严。

在询问其他几个人时,也许是有护厂队员悄悄给蒋轩透露了消息,说准备明天早上把他送临江铁路公安处拘留所。蒋轩一听就害怕了。去年,因为他殴打车间副主任,曾经被保卫科送到拘留所拘留七天。在号里他天天挨老犯人打骂,出来时腰都直不起来。一听说又要被送进去,他彻底吓尿了。他蹲在地上,对着隔壁的刘家铭喊:“刘叔,我有重要事情对你说。”

刘嘉铭正和护厂队员一起询问一个小青年,听到叫声就过去了:“有什么事?”

蒋轩蹲在地上艰难地活动着胳膊,用祈求的神情对刘科长说:“刘叔,我要检举,我要立功!你千万别把送去拘留所啊。”

刘家铭听后心中一喜,看来有情况。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呵斥道:“蒋轩,你的事情我们全部掌握,就看你的态度了。你先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

刘家铭继续去询问那个男青年,这一问还真抓住一条大鱼。这个年轻人叫张发良,今年还不到二十岁,但他已经是一个列车货盗惯犯了。

申阳地处山区丘陵地带,出了申阳车站向北十几公里,铁路就是连绵的长大上坡。上行列车在这一区段的行驶速度也就是三四十公里,非常缓慢。一些货盗团伙趁机扒上列车,撬开车门,割破篷布,从列车上掀盗各种物资,然后在集市或暗中倒卖。铁路公安处通过长期跟车和蹲守,终于将这个货盗团伙摧毁,但其中的货盗首犯张发良和另一个案犯始终潜逃在外,没有到案。想不到今天意外栽在机务段保卫科手里。

刘家铭再一次核对了路局公安局和分局公安处的通缉名单,在确认无误后,立即和伙计上前扭住张发良的胳膊,给他砸上背铐。他又第一时间抓起桌子上的路电向公安处值班室报告,申阳机务段保卫科抓住货盗团伙首犯张发良。

蒋轩怕被送进拘留所,急于立功,他向刘科长反映说运转车间内燃机车有司机、副司机在途中停车时倒卖车上柴油,每个月都能挣好几千。

刘家铭心里大吃一惊,这可是新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机车乘务员倒卖机车柴油的事情,如果属实,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刘家铭不动声色地说:“我没有时间听你啰嗦,给你纸笔把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写清楚。最后要看你的态度。”

保卫科几个人忙乎了大半夜,最后经过审讯,除了蒋轩和那个张发良,对其他几个人批评教育以后都放他们走了。刘家铭安排两个护厂队员看守张发良,然后把他的手腕铐在墙上钉着的一个铁环上,准备明天一早等待公安处派人来带走。刘科长看了蒋轩写的交代材料,让他先回去,明天上午来科里报到。

凌晨五点多,看守张发良的两个护厂队员突然惊慌失措地急促敲击刘科长办公室的门,说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张发良把手铐打开,溜了。

那副已经有点陈旧的手铐打开挂在铁环上,张发良早已不见踪影。刘科长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这种手铐是不行,拿个铁丝就能捅开。”他又转头问两个不知所措的护厂队员,“你俩是不是睡着了?”

两个护厂队员低着头小声说:“熬了大半夜,实在顶不住……”

刘科长说:“他跑不了,咱们早晚非抓住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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