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的父亲是退休军官。他17岁时，父亲就要送他到军队里去当差，他高兴极了。他以为那就是到彼得堡过无拘无束的军官生活，没想到父亲要他去的却是遥远的奥伦堡。他只好告别父母，和老仆人萨威里奇上了路。

晚上，到了西姆比尔斯克。他们要在这里停留一天，以便买些必需的生活用品。于是，就走进了一家旅馆，住下了。

第二天早上，老仆人到街上买东西去了，彼得信步走进了台球房。他看见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嘴里叼着烟斗，在和看台子的人玩球。看台子的人赢了球，微笑着举杯喝酒。叼烟斗的人便向彼得示意，邀请他也来玩一盘。

彼得表示不会，拒绝了。那人便和彼得攀谈起来，自我介绍说他叫祖林，轻骑兵团的上尉，是到这儿来征募新兵的。他邀彼得共进午餐，请彼得和他一起喝酒，还说：“不喝酒算什么军人，应当养成军人的习惯。”

他们很快就变成了好朋友。祖林热情地教他玩台球。彼得进步很快。祖林提议和他赌输赢。玩了半天，彼得输了100卢布，他很尴尬地说：“对不起，钱在仆人那里。”祖林表示没关系，明天给他也行。

第二天，老仆人萨威里奇无可奈何地付了钱，就急急忙忙让彼得离开这个该死的旅馆。彼得理解老仆人的好心，没有去向祖林告别，就坐上雪橇，匆匆地离开了西姆比尔斯克。

雪橇进入一片荒原。车夫望望天边说要有暴风雪，提议转回去。彼得却固执地让他快点走。不一会，整个天空布满了乌云，大块的雪片飘落了下来，风狂暴地吼叫着。车夫绝望地喊道：“不好了，暴风雪来了！”

雪橇停了下来。彼得叫车夫下去寻找道路。可是，雪橇旁边已经堆起了小小的雪山，周围模模糊糊，除了风暴，什么也分辨不出。

忽然彼得发现远处有一个黑糊糊的东西在移动，那是什么东西呢？车夫重新爬上驾车的座位看了看说，那不是一条狼就是一个人。彼得命令车夫向前驶去，两分钟之后，他们看清楚了，原来是一个人。

车夫像遇到了救星，喊道： “老大哥，你知道路在哪儿吗？ ”“我站着的这儿不就是路吗。”车夫问他能不能领他们到最近的客栈去，那人回答说愿意带他们去。并告诉他们村舍就在附近，风从那边来，他闻着烟味了。

彼得被摇晃得睡着了，突然老仆人拉了彼得一下，说道：“下来吧，少爷，我们到了。”彼得睁眼一看，雪橇一直闯到客栈的栅栏边了。

客栈主人提着灯笼，把他们领进一个很清洁的套间房里，然后给他们拿来取暖的火，并为他们张罗茶水。

老仆人取出食盒。彼得忽然问向导在哪儿？“在这儿呢，老爷。”随着声音，他从吊铺上跳了下来。他大约有40岁，身材魁梧，穿件破外褂。彼得亲切地请他喝茶。向导却说：“老爷，赏杯酒吧！茶不是我们哥萨克喝的东西。”

彼得吩咐店主人给他拿酒来。看来他们是老相识了，店主人用别人听不懂的隐语与向导交谈起来。老仆人正为彼得铺床，听了他们的谈话吓得直画十字。因为这座孤零零的客栈很像强盗窝。不过已经没法子了，只好在这儿过夜。

第二天早晨，风雪停了。车夫套好了雪橇，准备上路。彼得叫老仆人萨威里奇给向导半个卢布，老仆人舍不得拿出钱来。彼得已经答应过，钱由老仆人全权处置。现在他只好把自己的兔皮袄送给向导。

老仆人为此急得要哭，向导说：“你家少爷愿意把皮袄赏给我，这是你主人的好意。你做奴仆的只能听吩咐，不该争辩！”他把皮袄穿在身上，很满意地给彼得深深地鞠了一躬，说：“老爷，我永远不忘你的恩典。”

他们终于来到了奥伦堡。彼得去拜见将军，将父亲写的信和护照交给了将军。原来将军是他父亲的老友，将军说他父亲当年服兵役时就是他这个年龄，想不到现在竟有这么大的儿子···将军越说越高兴。

第二天，将军按照信上的要求，立刻吩咐彼得去白山要塞。在白山要塞司令米罗诺夫上尉部下服务。彼得辞别了将军，坐上雪橇向白山要塞出发了。

到了白山要塞，并没有看到威严的城堡，四面是围着木栅的小村子，只有大门旁立着一架旧的布满铁锈的大炮。雪橇沿着狭窄的街道行进，在一所木头小房子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古老的房子，靠窗坐着一位老太太，她听彼得说明了来意，就非常热情地接待他。她说，司令米罗诺夫上尉不在家，她是司令的太太，请他别客气。然后，她吩咐下士马克西米奇给新来的军官找个干净的住处。

彼得来到自己的住所，从小窗往外望去，眼前是一片荒原，斜对过有几所小破草房，街上有几只小鸡，一个老太婆站在台阶上，拿着猪食瓢，正在唤猪···彼得不禁愁闷地想：这就是命中注定来此度过我青春的地方啊！

第二天早晨，彼得正在穿衣服时，进来一位身材不高的年轻军官。他就是新从近卫军调来的施瓦伯林。他像对老朋友一样向彼得介绍这里的情况和司令的一家。正谈着，一个老兵跑来，说司令夫人请他们到司令家去吃饭。

在走近司令的房子时，看到广场上有一位老军官正在指挥二十多名老弱士兵进行操练。施瓦伯林介绍说，这个老军官就是要塞司令米罗诺夫上尉。上尉一看见他们，就走过来说：“你们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

来到司令家里，他们刚坐下，就见一个18岁左右的姑娘走了进来。司令夫人向彼得介绍说，这是她的女儿玛莎。姑娘长得十分美丽、丰满。但因为施瓦伯林说她是个傻姑娘，所以，她并没有引起彼得的注意。

吃饭时，司令夫人不停地问长问短，当她知道彼得家有300个农奴时，就不住地感叹：“天底下可真有的是财主呀！我们家只有一个女仆帕拉莎，日子虽然过得不错，可玛莎连嫁妆都没有，除非碰上个知心人，不然只好做老处女了。”

彼得偷偷地看了看玛莎，见她满脸通红，羞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彼得想：她哪是什么傻姑娘呀！

几个星期过去了，彼得在白山要塞生活得很愉快。他经常出入在司令家里，他们一家人待他像亲人一样。司令是个正派人，司令夫人管理要塞的事就像管理家务事那样细心。玛莎也不再避开他了。

彼得常和玛莎一起在雪地上散步，愉快地谈笑着，互相撒雪粉，扔雪球。他逐渐发现玛莎是一个聪明、善良而敏感的姑娘，两个人的感情逐渐亲密起来。

彼得爱上了玛莎，玛莎也很爱彼得。现在彼得再也不感到这里是荒凉的了，他在这里获得的不仅是很愉快，还有爱情。

彼得对文学发生了兴趣，读法文，还练习写诗。一天，施瓦伯林讥笑说：“假如你想叫玛莎晚上来，你别写情诗，最好送她一副耳环。”彼得绝不容忍他这样诬蔑玛莎，便狂怒地大骂。施瓦伯林要与他决斗，彼得表示：一定奉陪！

晚上，彼得来到司令家里。他想到这也许是和玛莎最后一次的见面，十分依恋。不一会施瓦伯林来了，与他到一旁小声商定决斗的事。中尉伊凡知道他们明天要去决斗，现在看他们谈话的样子很和气，竟以为他们讲和了。

第二天早晨，彼得和施瓦伯林来到要塞旁边的干草堆后面。他们脱去军服，只穿一件背心，拔出剑来，刚要开始决斗，忽听一声大喊：“住手！”接着从草堆后闪出一伙人来，为首的是伊凡，他命士兵缴下两人的剑。

随后把他俩押到司令那里。司令大发雷霆，要把他们关押起来。司令夫人也很生气地责备了他们，命令帕拉莎把他们的剑送到仓库封存，停了一会，她又劝他们两人重新讲和

人们都走了。玛莎温柔地劝彼得：“你们男人真怪，为了一句话就去决斗，不仅不顾自己性命，也不顾人家的伤心和将来的幸福！”她还说决斗一定是施瓦伯林挑起的，因为他是个爱嘲笑的人。她很讨厌施瓦伯林。

彼得笑了，问道：“那么你觉得他喜欢不喜欢你？”“我想他喜欢我，因为他向我求过婚，我却没有答应他。”彼得明白了，施瓦伯林为什么一个劲地说玛莎的坏话。他决心惩罚这个卑鄙的人。

这天一早，彼得和施瓦伯林又在河边决斗起来。施瓦伯林剑术高超，一开始就占了上风；彼得有力气、勇敢，又转守为攻，紧紧逼击，施瓦伯林被逼得步步后退，几乎要被逼到水里去了。

突然听有人高声喊叫彼得，彼得回头一望，是萨威里奇惶惶奔来。乘这当儿，施瓦伯林趁机狠刺彼得一剑，彼得摇晃一下，就倒在雪地上。

萨威里奇大声呼救，人们赶来，把昏迷中的彼得抬到司令的家中。当彼得恢复知觉时，他发现萨威里奇守在床前。玛莎手里拿着蜡烛，小心地走来。老仆人看彼得睁开了眼睛，高兴地画十字说：“谢谢上帝，可醒过来了。

彼得想转过身去，然而动弹不得。他见玛莎坐在他的床前，他心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甜蜜感觉。玛莎抓住他的手，他抚摩着她的脸说：“亲爱的玛莎，做我的妻子吧，答应给我这个幸福！”

在玛莎的精心护理下，彼得的伤好得很快。这天，他又向玛莎提起求婚的事。玛莎顿时两颊绯红，说她的父母当然会同意这门亲事，不过，她很穷，她担心彼得的父母会反对···

彼得深信母亲对他非常慈爱，她会听自己的；父亲可能要责怪他。他决定给父亲写封委婉动听的信，请求父亲同意他们的婚事。

过了几天，彼得神情沮丧地把父亲的信拿给玛莎看。玛莎说：“看来我的命苦，这是没法子的事。”彼得说：“请你的父母给我们祝福，我们就结婚。”玛莎痛苦地摇摇头说：“没有你父母的祝福，我们不会幸福。”

从此以后，玛莎竭力躲避彼得。彼得只能忧伤地在家里静坐。爱情在孤独生活中更加炽烈起来。痛苦使彼得对于读书和文学的嗜好也消失了。他的精神沮丧极了，对一切都感到索然无味。

一天，司令米罗诺夫把军官都召集到他家，宣读将军的命令：逃犯布加乔夫作乱反叛，窜扰各地，各要塞要采取必要措施，如他倘敢进犯，要立即全部歼灭之。随后司令还做了一下军事部署，并嘱咐要严守秘密。

尽管预防严密，关于布加乔夫作乱的消息却在全要塞传遍了。大家议论纷纷，人心惶惶。在要塞里的哥萨克之间也引起了骚动，他们成群结队地站着，低声交谈，面露喜色，看到有骑兵或驻防军过来时，就立即走散。

司令正在同军官们研究目前局势，司令夫人跑进来说：“不好了，下湖要塞今天早晨沦陷了，要塞司令和军官都被绞死，士兵也都被俘了。”大家大吃一惊：下湖要塞离这只有25维尔斯塔，白山要塞随时可能遭受到布加乔夫的进攻。

彼得考虑到妇女的安全，建议把玛莎送到奥伦堡去，司令同意，可司令夫人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丈夫。最后决定只送玛莎到奥伦堡她的教母那儿去。

司令巡查去了，司令夫人也忙着去张罗女儿动身的事。玛莎眼泪汪汪地说：“再见，彼得。也许上帝保佑我们还能再见，万一不能…………”彼得热烈地吻着她说：“亲爱的，无论遇到什么事情，请相信，我最后的祈祷都会是想到你。”

第二天，天刚放亮，彼得就往要塞大门口跑去，想和玛莎作最后一次告别。正跑着，忽听一个老兵来传达命令：司令在城墙上，要他也上去参加战斗。原来布加乔夫已经打过来，包围了要塞，玛莎走不出去了。

驻防军都拿着枪在城墙上站着。大炮昨天就移到这儿来了。司令在人数不多的队伍面前宣誓似地说：“士兵们，我们为女皇作战的时候到了！要让全世界知道，我们是勇敢、忠诚的人。

就在这时，从距离半维尔斯塔的一座小山后面出现了一群群骑兵，用长矛和弓箭武装着。他们之中有一个骑白马、擎着佩刀的人，他就是布加乔夫。

布加乔夫挥动马刀率领哥萨克骑兵逼近要塞。有人高喊着：“不要开枪，皇帝在这儿，快快投降！”从要塞射出的炮弹、子弹立即在布加乔夫马腿旁翻滚。山岗上哥萨克两门大炮也向要塞开了火。

炮弹炸塌城墙，硝烟弥漫，居民吓得跑散了。司令拔出剑，高声命令：“打开城门，擂起鼓来！士兵们，跟我来，冲啊！”彼得和伊凡跟着冲了出去，士兵们却没有动地方。

布加乔夫率领的哥萨克骑兵终于攻进要塞，俘虏了司令、伊凡和彼得。司令头上受了伤，哥萨克用皮带捆绑着他们走过大街。

居民们都从家里出来，拿着面包和盐在街道两旁热烈欢迎布加乔夫。

布加乔夫在广场上要俘虏们宣誓投诚。他首先严厉地问司令：“你怎么敢反抗我，反抗你的皇帝？”司令愤怒地回答：“你不是我的皇帝，你是强盗，你是冒名的。”布加乔夫生气地一挥手，几个哥萨克把司令拖去上了绞架。

司令夫人像发疯一样地哭喊着，扑向布加乔夫。一个年轻的哥萨克一刀砍在她的头上，她跌在台阶上，死了。

伊凡中尉也拒绝投诚宣誓，被拖去上了绞架。该轮到彼得了，他正准备把同伴慷慨激昂的话再重复一遍，忽然看见施瓦伯林穿着哥萨克的长衣，走到布加乔夫身旁耳语几句。布加乔夫点点头，连看也不看彼得一眼，就说：“绞死他！”

忽然，萨威里奇伏在布加乔夫脚边，哭喊道：“我的亲爹呀！我家少爷死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放了他吧！会有人给你送赎金的。要想杀一儆百，你就绞死我这个老头子吧！”布加乔夫认出了萨威里奇。

彼得被拉到绞架下面，绳环已经套在他的脖子上了。突然，听到了喊声：“等一等！”那些紧拉绞绳的士兵立刻停了下来。布加乔夫又做一下手势，绞索从彼得的脖子上被摘了下来，他被释放了。

彼得离开了广场，他不知玛莎在哪儿，她的情况怎样，便急急忙忙跑到司令家去，女仆帕拉莎告诉彼得，玛莎躲在牧师太太那儿。

女仆把彼得带到牧师家门口，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欢笑声、歌唱声，是布加乔夫同他的伙伴们在欢宴。女仆悄悄把牧师太太请出来。牧师太太不安地告诉彼得，玛莎吓病了，还躺在床上，让他赶快离开这里。

彼得回到住所，萨威里奇高兴地问彼得，还认识那个头目吗？彼得摇摇头。老仆人笑了，说：“他就是你在客栈里送给兔皮袄的那个人呀！”彼得感到意外，这才明白自己被释放的原因。

彼得正思绪纷乱、忧愁烦恼时，一个哥萨克跑来说，陛下在要塞司令的住宅里，叫他去。彼得一进屋，见布加乔夫同几个哥萨克正在喝酒。布加乔夫见彼得一进来，就非常热情地说：“哦，你这老爷，欢迎！请坐！”

彼得入了座，有人给斟上酒，布加乔夫同他的军官们边吃边喝，继续开军事会议，提出意见，争论问题。大家对自己的首领就像对待自己的伙伴一样，非常自然。可是，他们谈的问题都叫彼得吃惊：他们决定攻打奥伦堡。

一会儿，人们都告辞走了，布加乔夫笑着问彼得：“怎么样，你这老爷？当绳子套上你脖子的时候，你害怕了吗？如果没有你那个仆人，你早已在绞架底下荡秋千了。”彼得点点头没言语。

布加乔夫继续说，他在困难的时候，彼得帮助了他，现在彼得犯了很大的罪，他也饶恕了。他劝彼得留下为他服务。彼得回答说：“我已向女皇宣过誓，要为女皇尽忠，不能再为你服务了···”

彼得又提出，如果布加乔夫真为他着想，就请允许他到奥伦堡去吧。布加乔夫想了想说：“要是我放了你，你能不能答应不再来反抗我？”彼得说：“我不能答应，因为那不由我做主，我得服从女皇，正像你的部下要服从你一样。

布加乔夫宽容地笑了，就说：“好吧，惩罚不能含糊，宽恕也要干脆，我就是这个脾气，你走吧！爱上哪去就上哪去。现在你去睡觉，明天来和我告别。”

第二天早晨，彼得到广场上去和布加乔夫告别。他们正集合队伍要离开白山要塞。居民们都来送行。布加乔夫当众宣布施瓦伯林为这儿的要塞司令。彼得大吃一惊，玛莎这下落在他手里可就完了···

布加乔夫看到了彼得，便叫他走过去，让他传话给奥伦堡的将军，说一星期后大军到那儿去，劝他们早日归顺，免得流血。然后，布加乔夫祝他一路平安，就带着大部队出发了。

彼得立即跑到牧师家里，玛莎正在发高烧，人事不知。怎么办呢？彼得想来想去，只有到奥伦堡去，催他们及早收复白山要塞。

彼得带着萨威里奇匆匆离开白山向奥伦堡走去。忽听到后面有马蹄声，他不禁吃了一惊，回头望去是一个骑着马的哥萨克远远地对彼得做手势。彼得停了下来。

到近前，彼得认出了他就是曾经给自己安排住处的下士马克西米奇，现在也归顺了布加乔夫。他下了马，说布加乔夫让他送来一件皮外套和一匹马。彼得心怀感激地说：“替我谢谢派你来的那位首领！”

走近奥伦堡，彼得看到一群带脚镣的犯人正在驻防兵的监视下加固城墙，修筑工事。彼得对哨兵说，他是从白山要塞来的，一位中士立刻领他去见将军。

将军正在召开军事会议，彼得一进来就报告白山要塞失陷经过和上尉等殉职的情景，并请求派兵去收复白山。官员们听了议论纷纷，多数军官认为收复白山是轻举妄动。一个六品文官说，他认为不攻也不守，采取收买的办法最好。

最后将军说：“我十分赞成彼得的意见，不过，我不敢独自担负这样一个重大的责任。我同意大多数的提议，还是守为上策。”军官们都以嘲笑的眼光看彼得。彼得对胆小无能的军官不能抓紧战机去收复白山，感到非常气愤。

几天以后，布加乔夫的军队包围了奥伦堡。他的人数似乎比攻陷白山时多了十倍，而且有了炮队，气势更盛。由于奥伦堡防御坚固，布加乔夫一时没能得手。城里居民却受尽了饥饿和种种灾难，简直使人们无法忍受。

在奥伦堡被围困长达六个月的时间里，彼得对玛莎的消息一无所知，感到十分痛苦。他为了打发日子，常常跟随部队出城袭击那些接近城堡的小股布加乔夫骑兵。

一天，几个哥萨克骑着马打着一面旗子在城外一边跑一边喊：“喂！士兵们，过来吧！给我们皇帝效劳吧！别听他们当官的摆布了！”彼得率领一些骑兵出城追击，他挥动着剑，催马向拿旗的哥萨克冲去。

拿旗的哥萨克一面纵马疾驰，一面向后看。两马离近时，那个哥萨克突然喊道：“彼得，您好！”彼得一看，原来是白山要塞的下士马克西米奇。他说：“我昨天从白山要塞来，牧师太太托我给你带来一封信。”

彼得接过信，马克西米奇就走了，信是玛莎写的，她告诉彼得，现在施瓦伯林在折磨她，给她三天考虑的时间，她如果不答应嫁给他，他就要毫不留情地对待她··她恳求彼得设法去救她。

彼得飞奔回城就闯进将军办公室，请求将军让他带一连士兵和50名哥萨克，去收复白山要塞，说这是关系到他一生的幸福。米罗诺夫上尉的女儿，处境危急，求他救援。将军说这样干危险，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出兵。

彼得绝望地离开将军，忽然，他心里产生一个念头：赶快去求救于布加乔夫。他急急回到自己的住所向萨威里奇要钱，说明他要到白山去。萨威里奇吓得声音都发抖，极力劝小主人不要去冒险。

萨威里奇见劝不动彼得，就哭着说：“既然你决定要去，我就跟着你，我是不离开你的。”于是，主仆两人离开了奥伦堡。萨威里奇骑的是一匹又瘦又瘸的老马，老是跟不上，他们走得很慢。

黄昏时，他们走进布加乔夫的驻地，立刻被几个拿木棍的乡下人包围了，接着把他俩给拉下马，捆绑起来。其中一个头目吩咐把他们送到皇帝那儿去。

他们把彼得主仆俩带到一所草房里。布加乔夫威严地坐在圣像下面，身旁站着几个他的伙伴。彼得一进来，他就认了出来：“哈，是你这老爷，为什么来？”彼得回答：“为了私事由这里经过，你的人把我拦住了。”

“什么私事？”布加乔夫看彼得没有回答，以为是不愿当着旁人讲，就说：“你大胆说吧，我什么也不瞒着他们。告诉我，你为什么离开奥伦堡？”彼得说：“我要到白山要塞去救一个孤女，施瓦伯林欺侮她。”

布加乔夫听说施瓦伯林居然要强迫一个生病的姑娘嫁给他，很生气地说：“我要教训施瓦伯林，让他知道我怎样对付欺压百姓的人。我要绞死他。”

接着布加乔夫又问那个姑娘跟他是什么关系？彼得说：“她是我的未婚妻。”布加乔夫责怪道：“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我可以让你们结婚。”

第二天，布加乔夫和彼得一起坐雪橇到白山要塞去。彼得忧心忡忡，怕施瓦伯林一怒之下揭发玛莎是上尉的女儿，那就糟了。布加乔夫问他想什么？彼得说：“我在想，昨天我还跟你作战，今天却坐在你的雪橇里，指望你赐给我幸福！”

布加乔夫笑了，问彼得现在还怕他不？彼得说：“我现在不但希望你的宽恕，而且也期望你的帮助哪！”布加乔夫高兴地说：“这就对了。你可以看得出，我并不是像你们那边的人所描述的那样，是一个杀人魔王！”

布加乔夫直率地问彼得，奥伦堡的人怎样议论他？彼得说：“他们说不大容易对付你，你已经大显身手了。”布加乔夫听了很满意，说：“等着瞧吧，我还会打到莫斯科去呢。我的军队是百战百胜的，人我有的是，穷苦百姓都拥护我。”

停了一会，布加乔夫又说：“我的伙伴自作聪明，我得时刻提防着，只要一受挫折，他们会拿我的头去赎自己的命。”彼得试探地劝他早点离开他们，去恳求女皇陛下宽恕。布加乔夫摇摇头，坚定地说：“我要有始有终地干下去！”

他们到达白山要塞，施瓦伯林忙出来迎接。他看布加乔夫那么亲热地对待彼得，心里有些惶恐。但他很快掩饰住自己的感情，向彼得伸出手来说：“你也是我们的人，你早就应该这样。”彼得厌恶地转过身去，没有理他。

进到屋里，布加乔夫问施瓦伯林：“听说你拘留了一个姑娘，在哪儿？领我去看看。”施瓦伯林立刻脸色大变，说：“皇上，你有权命令我，但是，请不要带外人进我妻子的卧室。”彼得气得身子发颤，问：“你结婚了吗？”

施瓦伯林坚持不让进去，说她得了很重的热病，这几天尽说胡话。布加乔夫推开施瓦伯林，带着彼得走上楼去，命令施瓦伯林打开房门。只见地板上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姑娘，彼得心里不由一阵痛楚。

布加乔夫走到玛莎面前问：“告诉我，姑娘，你丈夫为什么要处罚你？”玛莎惊慌地说：“什么？我的丈夫？他不是我丈夫，我宁肯死，也不做他的妻子！”

布加乔夫严厉地望着施瓦伯林：“你敢欺骗我！”施瓦伯林跪下了，请求宽恕，喊道：“皇上，我撒谎，我有罪。可是，彼得也在欺骗你呀。这个姑娘并不是牧师的侄女，她是被绞死的米罗诺夫上尉的女儿。”

布加乔夫转身问彼得。彼得说：“他说的是实话。可是，我请你替我想想，要是我当着你的人面说上尉的女儿还活着，那么她不就没命了吗？”布加乔夫笑着点点头：“这也是实话。”

彼得对布加乔夫说：“我情愿付出我的生命来报答你的恩情，恳求你放我带着这个孤女走我们自己的道路吧！”布加乔夫很干脆地说：“好吧，就照你的话办。领着你心爱的姑娘，爱上哪去就上哪去吧！”

布加乔夫带着施瓦伯林等走了，剩他们两人时，玛莎立即扑向彼得，哭诉她别后的一切苦难。彼得决定让她到自己父母那里去，说父亲一定会愿意收留殉国军人的女儿的。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彼得向布加乔夫告辞时，布加乔夫正准备出发。他亲切地和彼得握手，说：“再见吧，你这老爷，将来也许我们还要相见的。”这时，下士送来一张有布加乔夫签名的通行证。

布加乔夫坐上雪橇走了，彼得对这个大家都把他当做恶人、强盗的人离去，心里涌上了深深的惜别之情。

彼得和玛莎带着萨威里奇、帕拉莎也要坐上雪橇动身走了，牧师和牧师太太一再祝福他们。施瓦伯林站在司令住宅的门口，两眼露出仇恨的凶光。

黄昏时候，他们的雪橇到了一座小城，被哨兵拦住。萨威里奇出示布加乔夫的通行证。车夫也说：“这是皇上的教亲和他的太太。”哨兵一听，骂着最难听的话，一个中士打开车门说：“出来吧，鬼教亲，跟你太太出来尝点厉害！”

他们是女皇的军队，看见彼得穿着军官制服，就不骂了，把他领到一个灯火辉煌的房子里。几个骠骑兵军官正在玩纸牌。彼得认出其中的少校就是当初在旅馆里教他玩台球赌输赢的祖林。祖林也认出了彼得。

当祖林知道士兵报告说抓住的布加乔夫的教亲就是彼得和玛莎时，祖林向他们道歉，说这是一场误会。接着就命令骑兵中士把玛莎送到城里最好的住所去。他留彼得在他那里过夜。

夜里，彼得和祖林谈了很多，谈得很激动。最后，彼得听从祖林的劝告，把玛莎一个人送到父亲那里去，他留在祖林的部队里，继续为女皇服务。

第二天早晨，彼得把这个意见告诉了玛莎，玛莎同意了。于是，彼得让萨威里奇送玛莎到乡下父母那里去。起初老仆人不肯离开彼得，经再三劝说，才勉强答应了。彼得又给父母写了一封信，说明这一切情况，让玛莎带回去。

送走了玛莎，彼得就回到祖林那里，将军们为解奥伦堡之围，命令各个部队务必迅速地从四面八方调往奥伦堡来镇压布加乔夫的起义军。但是，起义军打得英勇顽强，始终不肯投降。

在奥伦堡，布加乔夫虽被击溃，但他又在西伯利亚的工矿地区出现了，人们又重新聚集到他的身边。

在喀山附近他又被击溃了，接着很快又开始了新的进攻。所有的平民都拥护他，整个伏尔加河流域都纷纷起义投靠了他。

不久，布加乔夫攻陷了喀山，又向莫斯科逼进。可是终究是寡众悬殊，布加乔夫的军队最后还是被打败了。布加乔夫也在最后的战役中被俘。

战争结束了，彼得却为布加乔夫要受到斩刑而惊恐不安。就在这时，祖林愁眉苦脸地给彼得看一封信，是命令祖林逮捕彼得，并立即派人押送喀山，交给布加乔夫审查委员会···

彼得说他的良心是清白的。祖林同情地看着他说：“是啊，你是尽到了军人的职责。我的责任是服从命令。关于你同布加乔夫的关系，希望你能在委员会里洗刷干净。”彼得上了车，两个持佩刀的轻骑兵押送他到喀山去。

一到喀山，彼得即被钉上脚镣，投进一个狭小而黑暗的单间监牢里，可是他的心里并没有失去希望··

第二天，军事法庭开始审讯。法官问他什么时候以及由于什么机会，他到布加乔夫那里去服务，进行过哪些活动？彼得一一否认，并忠实地讲了和布加乔夫的相识经过，证实自己从没有为布加乔夫做过任何事情。

将军严厉地问：“为什么只有你这个军官和贵族被饶恕呢？并和那些暴乱者交上了朋友，你怎么解释？”彼得很想坦白说自己和玛莎之间的一些事，可是又怕说出来要牵连玛莎，于是他只好默不作声，拒绝回答。

审讯官见彼得不开口，就传令告发人出庭对质。带进来的是施瓦伯林，彼得便明白了一切，施瓦伯林一口咬定彼得是布加乔夫派往奥伦堡的奸细，说他和暴徒一起坐着雪橇巡视各地···彼得对这样的栽赃陷害，感到十分气愤。

玛莎的名字在审讯中没有被提及，彼得还比较心安。因此，将军问他对施瓦伯林的话还有什么反驳的，他说，他只有原来的供词，不想再来替自己辩护了。于是，将军命令把他们都带回监狱。

不久，彼得被判刑，终身流放西伯利亚。消息传到家里，全家慌作一团。彼得的父亲又气又急；玛莎更是悲痛欲绝···

玛莎终于镇定下来，请求让她到彼得堡去，凭着殉职者女儿身份去寻求有权势人的保护和帮助：“我求你，给我旅费，今天就让我动身。”彼得的父亲叹着气说：“去吧，好姑娘，但愿上帝能赐给你个好丈夫。”

彼得的父亲派萨威里奇和帕拉莎陪玛莎去彼得堡。玛莎愁容满面地坐在马车里，帕拉莎坐在她旁边，萨威里奇坐在她的对面打瞌睡。外面大雨滂沱，马车在泥泞不堪的大道上艰难地行进着。

这天，玛莎擦了擦车窗玻璃，看见骠骑兵押送一群衣衫褴褛、带着脚镣的人在泥泞的路上走着，他们被雨淋得直哆嗦。玛莎惊疑地问这些是什么人？萨威里奇说：“这是被俘的布加乔夫的人。”路旁，老人、妇女携着孩子在哭泣。

随后是一辆马拉着铁囚笼的车，布加乔夫在囚笼里，骑兵和步兵押送着。萨威里奇一看见布加乔夫就从马车上跳下，挤到囚笼跟前。一个骠骑兵举鞭打了他一下，他抱着头，后退两步，目送囚车渐渐远去。

玛莎坐着马车顺利地来到距彼得堡22维尔斯塔的苏菲亚城市。她在驿站上听说女皇正住在这里的皇村，就决定在这驿站的客栈里住下。

第二天早晨，玛莎在美丽的草地旁的小径上散步，忽然一只英国种的小白狗吠着向她跑来。玛莎吓得刚想跑，忽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不要怕，它不会咬人的。”玛莎循声望去，见纪念碑对面凳子上坐着一位仪态高贵的太太。

玛莎走过去，见这位太太穿着一身白色的晨服，看上去约有40岁左右。两人攀谈起来。那位太太问她是哪里的人，到这儿来有什么事情。玛莎说她是白山要塞司令米罗诺夫上尉的女儿，昨天刚从外省来，她来上书给女皇，恳求恩典。

那位太太亲切地对玛莎说：“我是女皇宫里的人，请你对我说，你恳求什么恩典？也许我能够帮助你。”玛莎把请愿书交给了她，她看后，严厉地说：“你给彼得请愿，女皇不能赦免他，他勾结了那个作乱的暴徒。”

玛莎急得喊叫起来：“哎呀，那不对呀！”接着她把彼得同布加乔夫来往的一切详情说了出来。那位太太很注意地听完了她的话，问她住在哪儿，又微笑着对她说：“我们的谈话，不要对任何人说。我希望你不久就会等到回信。”

玛莎回到驿站，心中充满了希望。不一会，就有一辆宫廷马车在阶前停下，一个侍卫对她说：女皇陛下请米罗诺夫小姐进宫去。

预感到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玛莎的心不禁狂跳起来。她被引进女皇的梳妆室。她一眼就认出女皇就是跟自己谈过话的那位太太。女皇微笑着对她说：“你的事情解决了，我已经查清楚了，我相信你的未婚夫是无罪的。”

彼得被释放了。释放那天正是布加乔夫被处死行刑的日子。布加乔夫坐在雪橇上进入沙皇村广场。彼得和玛莎也挤在人群中，想最后见一见在危难中曾给予他俩无私帮助的人。

沙皇村广场的草地上聚集了成千上万的人，等着观刑。军队在断头台四周围成正方形。绞架旁站着死刑犯的家属，妇女们哭着，孩子们吓得紧紧依偎着母亲。

布加乔夫从容地走上断头台，他扫视一下人们，在人群中认出了彼得和玛莎，他悲惨地笑了笑，向他俩点了点头。

布加乔夫猛然甩掉身上的皮大衣，向四面鞠躬，高声说道：“信奉正教的人们，请原谅我吧，如果我做了什么无礼的事情···”这时刑台两侧响起了一阵急鼓，刽子手举起了斧子。广场上顿时发出惊叫声、惋惜声···

人们纷纷脱帽，跪伏在刑台下。这情景使人终生难忘。彼得泪如泉涌，他心里说：人民，一直到最后还抱着希望，相信他们不敢处死布加乔夫。我的心里也怀有过同样的希望。我得到的幸福和生命，都应该感谢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