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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冕智

2012年12月，58岁的成龙推出又一力作《十二生肖》，电影通过讲述一段追寻十二兽首的故事，唤起了无数影迷对圆明园悲惨往事的回忆。

或许是被《十二生肖》的故事所打动而良心发现，在《十二生肖》上映后，十二兽首之四相继回归祖国怀抱。

而其中一件马首是由澳门赌王何鸿燊斥巨资拍下，据说当时专家用X光扫描时，还从这件失踪多年的兽首上意外发现了意义非凡的细节。

十二铜首为何流落在外？何鸿燊如何将马首拍卖回国？专家在马首上有何发现？接下来请听笔者娓娓道来。

圆明园的毁灭

一百六十四年前，在世界的东方曾屹立着一座奇迹般的建筑。

在维克多·雨果笔下，它是神庙，是宫殿，是东方幻想艺术的典范，是诗人般的建筑师建造一千零一夜的一千零一个梦，是模糊晨曦中勾勒出的亚洲文明的剪影，它就是圆明园。

圆明园兴建于康熙末年，在清朝最鼎盛的乾隆时期得到扩建。

彼时的圆明园就如同一座微观城市，涵盖了金碧辉煌的殿堂庙宇，精致优雅的亭台楼阁，热闹非凡的市井街头，田园风光的山乡村野……它是中国封建王朝的缩影，也是东西方艺术结合的集大成者。

但这座只存在于想象之中的建筑，却最终毁于一场冲天大火，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幻想。

1860年，为逼迫清政府签下不平等条约，英法联军向北京进发，于10月6日下午兵临北京城下。

此时的咸丰帝以北狩为由，带着一众妃子大臣仓皇逃往热河，留下满城百姓与明清两代积累的无数珍奇瑰宝。

当晚9时许，法军入侵圆明园，结果遭遇一众太监拼死抵抗，直至第二天清晨才成功破门而入。

面对外来侵略者，堂堂一国之君还不如太监有骨气，大清不亡天理难容！

10月7日，法军司令孟托邦下令开始洗劫圆明园，特别叮嘱有考古价值的藏品优先掠夺，几乎同一时间，英军指挥官也下达命令纵兵洗劫文物。

在接下来十天里，英法联军开展了多次洗劫圆明园行动，军官和士兵们一拥而上，将所有珍贵物品塞进口袋中，无法带走的就直接摔毁。

在这场盛大的狂欢中，无论是严谨古板的英国军人，还是以浪漫优雅著称的法国骑士，此时他们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强盗，他们只做一件事情那便是不加节制的掠夺与毁灭，昔日富饶堂皇的圆明园被欲望淹没，沦陷于古老帝国的余晖之中。

正如雨果所说，欧洲人自诩是文明人，中国人在他们眼中是野蛮人，但请看看文明对野蛮所做的事情，文艺复兴与启蒙运动并没有将欧洲人变得更加文明，他们不过是被工业文明武装起来的未经教化的强盗。

10月18日，为了毁灭英法联军的洗劫证据， 英国使者额尔金、英军陆军司令格兰特下令焚毁圆明园，米歇尔骑兵团随即开入圆明园，光鲜亮丽的骑士们手持火把，罪恶的火苗爬上满目疮痍的建筑。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昔日恢弘壮观的皇家园林成为一片废墟，而两名窃贼带着塞满了的腰包，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到欧洲，将他们掠夺的赃物摆放在展览柜中，每一件来自中国的藏品都在无声地诉说着那段充斥着罪恶的历史，可强盗们却沾沾自喜，以此为荣。

而在这场罄竹难书的洗劫中，属于大水法的十二兽首也被英法联军作为战利品带走，这也为后来的故事埋下伏笔。

十二兽首的由来与马首回归

时间拨回乾隆年间，根据《耶稣会士中国书信》记载，乾隆十二年（1747年）某天，乾隆皇

帝在欣赏西洋画期时，对西洋水法颇感兴趣。

所谓水法就是中国叫法的“喷泉”，乾隆皇帝见画中的西方喷泉颇为美观精妙，心想此等好物何不收纳入皇家园林。

于是他将建造水法的任务交给了意大利传教士郎世宁，而郎世宁又向乾隆皇帝推荐了自己的好友蒋友仁一同开展这项工程。

蒋友仁虽然是法国籍教士，但他还是一位学问高深的数学家和天文学家，对水力知识也颇为精通。

经过两名传教士和一众中国工匠商讨设计，最终决定在海晏堂大门口设计一套报时喷泉，由中国传统的十二生肖组成。

十二生肖雕像皆是兽首人身、身着袍服，其中躯体为石质，头部为铜质，中空处连接水管，每到一个时辰，代表该时辰的生肖便从口中喷水，至正午时分，十二兽首还会同时涌射喷泉，场面蔚为壮观。

据说，为了配合喷泉，郎世宁还设计了一套大型机械装置，利用上下压差令喷泉与水塔形成循环，堪称精妙。

只可惜这一切都随着英法联军的一把大火化作灰烬，十二兽首也不知所踪。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转眼间一个多世纪稍纵即逝，列国征伐大国兴衰犹如过往云烟，昔日不可一世的日不落帝国如今已日薄西山，高卢雄鸡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历尽磨难的中华民族重新屹立于世界之巅。

这一过程中，十二铜首流落民间近乎销声匿迹，几经跌宕后才重新问世，并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同时，相继回归祖国怀抱。

其中，澳门赌王何鸿燊两度捐献兽首的故事也成为一桩坊间美谈，广为流传。

1987年，猪首铜像首次出现在拍卖场，随后被一家美国博物馆高价拿下。

2003年，在我国文化部成立的中华抢救流失海外文物专项基金寻访下，发现猪首铜像几经辗转来到了一位美国收藏家手上。

经过多方协商后，这名收藏家同意转让猪首铜像，何鸿燊得知此事后捐献了600多万人民币，成功将猪首铜像迎回国内。

仅仅四年后，马首铜像突然现身苏富比拍卖公司，由于事发突然，国内相关部门毫无准备。

幸好何鸿燊挺身而出，在拍卖场上战胜一众对手，以6910万港币天价将马首购回。

而马首铜像之所以价值连城，是因为它在十二兽首中地位超然。

这枚制成于乾隆二十四年的兽首铜像，头顶毛发呈云朵状，卷曲的头发纤毫毕现可谓巧夺天工。

而且马首代表的是正午时分，每当它喷水时，还会带动其他兽首也会跟着一起喷水，造就了它在十二兽首中独特的地位。

2019年11月13日，何鸿燊正式将马首铜像捐献给国家文物局，经多方协商后，马首归圆明园管理处保管，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北京方面接手马首铜像后，北大考古系专家立刻对马首铜像进行X光扫描，其中一个细节令专家们惊叹不已。

原来，最早研究十二兽首时，对于造型相对特殊的马首，专家们纷纷猜测马首鬃毛应该是分开铸造后焊接到马首上的。

扫描真品后，结果推翻了专家此前猜想，整个马首除了颈部下方有几个锔钉外，其他部位都没有分铸焊接的痕迹。

这表明马首的栩栩如生的鬃毛、眼睛、耳部以及舌头都是连同头部一体铸造，足见当时工匠的打造技法浑然天成，令人叹为观止。

而马首鬃毛不仅纤毫毕现，而且工匠还特地用少量铜块将鬃毛撑起，制造出悬空效果，仿佛骏马迎风驰骋。

除了打造技法高超外，马首铜像还结合了西方解剖学知识。

在中国古代美学中，雕塑家们对动物鼻子的表现微乎其微，常常直接忽略。

比如敦煌莫高窟第五号窟中龛前廊左侧的踏牛天王，牛的鼻子是凹陷下去的，完全没有体现鼻子厚度。

反观西方人负责设计的牛首、马首铜像，可以清晰地看到马首鼻子微微隆起，如同真马的鼻子般有棱有角，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其实这也是西方雕塑艺术追求写实的体现，通过肌肉线条展现雕塑的力量感，赋予其生命力，比如著名的大卫王、维纳斯雕塑中均能感受出写实风格带来的美感。

这种西式美学结合东方的雕塑技法，正是马首铜像所隐藏的秘密。

类似的文化差异在牛首铜像也有鲜明体现。

中国雕塑家设计的牛，犄角一般都是往后的，比较直观的例子就是颐和园昆明湖东岸的那头铜牛。

反观西方人设计的牛首铜像，形象来源与西方斗牛，所以犄角向前弯曲。

对于牛角朝向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体现了中华民族相对内敛含蓄的民族性格以及西方人的

锋芒毕露，再进一步说，这也是农耕文明与海洋文明的区别。

十二兽首今何在

除了由何鸿燊捐献的马首和猪首外，还有五尊铜首通过不同的方式回归祖国，而围绕它们发生的故事也为人所津津乐道。

上世纪80年代，牛首和虎首同时现身英国苏富比拍卖行，并被企业家蔡辰男收入囊中。

八十年代中期，巨贾蔡万春晚节不保含恨而终，国信企业被一分为二，昔日风光无限的蔡辰男背上百亿债务。

在这场颠覆蔡家的危机中，两枚兽首也被拿作抵债，并几经辗转于2000年现身于香港佳士得拍卖行，而多年未曾问世的猴首也在此次拍卖会出现。

国资委监管的保利集团参与了此次拍卖，分别以774万、1544万和818万港币将牛首、虎首以及猴首购回国内，如今存放在保利艺术博物馆。

2009年，鼠首和兔首一同现身于法国佳士得拍卖公司，在与外国商人的激烈角逐中，中国收藏家以3149万欧元天价拍下两枚铜首。

但这一举动也令蔡铭超赌上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因为拍卖结束后蔡铭超拒绝付款，理由是这两件古物原本就是中国人的财产，中国人取回自己遗落的财富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有理由为此付款。

而蔡铭超此举同样也是缓兵之计，目的是不希望铜首落入外国收藏家囊中，以自己彻底退出拍卖行业为代价，让两件铜首流拍。

令人意外的是，法国皮诺家族为蔡铭超承担了善后工作，不仅买下了两枚兽首，还在2013年宣布将其无偿赠予我国。

而皮诺家族正是著名的奢侈品集团Kering的掌控者，比如为人熟知的古驰、巴黎世家都是他们旗下的企业。

皮诺家族此举自然不是资本家良心发现，而是因为当时中国已经成为世界最大的奢侈品消费市场，为了打入中国市场，这两件接近4000万欧元的铜首也就当做广告费提高自家品牌在中国的路人缘了。

至此，圆明园大水法十二兽首已有七颗回归祖国。

余下五颗中，龙首曾在2018年现身于法国一场小型拍卖会，被华人收藏家以超过2000万人民币的天价买下。而狗首则被美国华人郑安迪在一家旧货店中寻获，并以1000美元够得，但由于来源不详，所以未能确定真假。

至于鸡首、羊首和蛇首则至今未曾出现。

根据我国著名收藏家马未都的说法，从考古价值来看，其实十二铜首并不应该被拍出千万高价，这都是媒体炒作被恶意哄抬出的价格，这一看法与已故的罗哲文教授不谋而合。

十二铜首的真正价值在于它见证了英法联军的罪恶，同时相较于圆明园被掠夺的其他文物，十二生肖更具有代表意义，哪怕是对古董一窍不通的普通百姓，也对十二生肖了如指掌。

实际上，依靠现在的科技水平，已经可以根据兽首的铜质配方进行仿制，再通过技术手段做旧，基本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哪怕是工艺较为复杂的马首，也能做到90%以上相似。

饶是我国近些年对文物回归的宣传力度如此之大，铜首仿制成本如此之低，余下的三颗铜首却始终没有现身的迹象，或许我们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在漫长的岁月中，它们已经湮灭于历史长河之中，成为永恒的遗憾。

参考文献：

1.《马首回家了,其余兽首何在》

2.《十二兽首铜像之谜》

3.《圆明园马首铜像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