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作家》:当我们谈论拉美文学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书单故事文化君 2024-07-18 10:59:24

发生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拉美文学爆炸早已成为20世纪世界文学史上一个重大事件,对这一现象的研究一直延续至今。

然而早在那群拉美文学巨匠们进入主流视野之前,有一位评论家就已经敏锐地察觉了这一势头,他就是智利作家路易斯·哈斯。

哈斯在他的拉美文学评论著作《我们的作家:拉美文坛十圣》中,通过对十位拉美作家的谈话与解读,预言了“爆炸”的拉美文坛的主调。

《我们的作家》中的一系列谈话发生于1964年到1966年间,这个时候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尚未面世,后来成为文坛巨匠的略萨彼时甚至不满三十岁。

然而这些作家在与哈斯的对话中已经展露出了他们后来的面目,而哈斯对于他们作品的解读更是体现了他作为专业文学评论家的毒辣眼光。

在开篇的序言中,路易斯·哈斯就指出了本书所提及的十位拉美作家他们共同而又独特的标志:他们都利用个人经验作为写作的原材料。

乍一看,这句话说了仿佛没说,因为几乎所有的作家都是在利用个人经验进行写作。然而对于拉美作家而言,他们的经验往往更加特殊。

哈斯在介绍卡彭提尔一章的开头,提及了一位秘鲁批评家桑切斯的观点,他说“在我们的世界里,现实永远飘忽不定,比虚构还难以把握。”

拉丁美洲这种千变万化,窒息而又破碎的现状成了滋养拉美作家共同的土壤。

对此,《我们的作家》论及的另一位作家,危地马拉小说家阿斯图里亚斯深表赞同,他说“我们的小说被迫主要成为了美洲大陆的社会经济地理学”,成为了揭露人民痛苦,让世界了解民族需求和愿望的唯一手段。

独特的个人经验使得拉美作家们创作出来的作品迥异于世界其他地区的文学,然而这只能保证拉美文学的独特性,而不能证明其一流。

对于现实的多层次探索,对于个人经验的无限挖掘,才是拉美文学爆炸带给世界文坛的震撼所在。

越南裔美国作家王鸥行曾说过一个观点,作品不仅仅是作家的经验,更是对经验的探索。

独特的经验令拉美文学在世界文坛上独树一帜,而拉美作家们对于自身经验的探索则将拉美文学推上了至高无上的地位。

路易斯·哈斯在介绍科塔萨尔的时候,就精辟地指出了他对于经验的探索:在经验的边界,我们遇到了科塔萨尔。

除了科塔萨尔,《我们的作家》中对于略萨创作理念的解读也尤为精彩。

在与哈斯的对话中,略萨毫不掩饰他对于现实主义的兴趣,但他反复强调文学的现实与真实的现实之间永远是存在偏差的。

用略萨自己的话来说,“文学永远是一种移位的现实”。略萨的这一观点再次呼应了上述关于经验的探索这一主题。

几乎所有作家都擅长表达自身的经验,但只有一流的作家才懂得如何充分探索自身的经验。

而略萨探索自身经验的方式就是对生活经验的操纵,使用各种技巧去表达生活经验,从不同的视角去穷尽现实的不同层次,以此来避免现实沦为僵化的文学。

略萨说出上述观点时尚不满三十岁,创作生涯刚刚起步,然而他已经找到了此后的创作方向。在与哈斯对话过去近30年后,1990年,略萨接受《巴黎评论》的访谈时,再次重申了他上述创作理念。

在回答记者提问时,略萨提出了一个巧妙的比喻,他将现实比作蹦床,“现实的蹦床必不可少”,而文学的现实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移位,同时也完成了对于经验的探索。

上面说,拉美作家都拥有独特的个人经验,同时也擅长对于经验的探索。然而通过哈斯在《我们的作家》中对于不同作家的解读,我们不难发现,这些生活在同一片大陆上的拉美作家们,彼此的经验并不相通,其探索的方向也完全迥异。因此我们很难简单对他们加以概括。

博尔赫斯就反对这种简单的定义与分类,他更认同英国文学的习惯,不同作家之间是“一种个人文学”,“每个英国人都是一座孤岛。”

事实上,不单单博尔赫斯持这种观点,也不单单拉美作家们拒绝被简单分类,几乎所有的作家们都对于那些贴在他们身上的草率的标签表示怀疑。

作家布罗茨基在其文集《小于一》种将这种怀疑表达得尤为精确,他说,如同每一个生物,一个作家本身也是一个宇宙,只不过作家尤然。总是他更倾向于使自己与其同行分开,而不是相反。谈论他的家谱,把他融入这个或那个文学传统,在本质上恰恰就是朝着一个与他正在走的方向相反的方向走。

因此,当我们以拉美文学这个共同的标签来谈论拉美作家时,我们决不能忽略他们之间的差异,它往往比他们之间的共性更加明显。

在《我们的作家》中另一篇关于富恩特斯的章节中,哈斯对富恩特斯有一句精彩的论述,“他仍是一个自由的思想者,而非任何学说的广告代理人。”

这事实上也是本书论及的所有作家的共同理念。

纵观路易斯·哈斯对本书论及的十位拉美作家的解读,虽然篇幅有限,并且某些作家尚未进入创作的成熟期,可哈斯在其文学评论中展现的卓越眼光依旧令人印象深刻。

时间已经证明,《我们的作家》中提及的这些作家已经确凿成为了拉美文坛当之无愧的“十圣”,而哈斯对他们创作图景的勾勒则为读者们绘制出一份绝佳的拉美文坛地图。

在这个过程中,哈斯借这本书想要实现的目标——试图勾勒出一些可以引起普遍兴趣的轮廓——已然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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