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妹子别哭,男人嘛,这个不行咱们换一个

雨灵看小说 2024-04-19 00:15:24

自从陈砚考上了探花,大娘婶婶们就开始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是陛下赐了个公主给陈砚,休了我这个媳妇的;有说是公主瞧上了陈砚,要强取豪夺,要抓走我给我做成人彘的。

休了我倒是可以接受,做成人彘不行,为了保护人身安全,我年仅二十二就凭着两包瓜子成功打进了村东头的情报网,每天扎在人堆里,公主总不能当众抓人吧。

没等公主来抓我,我已经每日实时掌握村里八卦实情,每日狂聊两个时,这玩应儿可比看话本有意思的多啊!

“他如今是探花郎,怎还会想起我这个糟糠妻。”

我坐在槐树下拎着手帕哭得万分悲伤,我见犹怜。

齐大娘塞给我一把瓜子,“妹子别哭,男人嘛,有的是,这个不行咱们换一个!”

“就是,妹子,婶给你介绍,咱这街上,婶这有一手男人的资源。”李婶大力拍了拍我肩膀,“啥样的都有,婶子让你先挑。”

我泪眼婆娑地点头,“嗯嗯嗯嗯嗯嗯嗯。”

都是好人啊。

没等周围的大娘婶婶接着劝我,身后响起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沈桉书,我是去科考了,不是死了。”

这声音我熟啊,我迅速擦干眼泪转头一脸笑容瞧着陈砚,“相公,您回来啦。”

齐大娘怔了片刻,指着陈砚,“这就是你那负心汉的探花郎相公?”

我?我瞧着齐大娘,满脸苦笑,齐大娘张嘴就要开骂。

陈砚咳了两声,“之前有事耽搁,如今安排好了一切就回来接我娘子一同去新家。”

陈砚从人堆里把我拉出来,黑着脸往外走。

我回头瞧着李婶,一脸哀求,李婶,一手的男人资源记得留给我啊!

陈砚将我拖回了家,“收拾下东西吧,今日我们就搬走。”

“今日就搬?”我一脸疑惑。

“怎么,你不愿意?”

“我不想搬。”我摇了摇头。

陈砚冷哼一声,“不搬让你留在这里,说自己是糟糠妻?”

我坐在石凳上,瞧着陈砚,“要不,我们和离?”

“如今你是探花郎,我配不上你,这样你休了我,以后你换一个对你有助益的。”

“沈桉书,你休想。”陈砚冷着一张脸,“我瞧着这地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你直接跟我走吧,到了缺什么置办什么吧。”

陈砚将我推进马车里,我坐在马车里瞧着外面的景色渐渐热闹起来,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这地方终究还是牢笼啊。

马车一路摇晃,晃到一座宅子,我瞧着上面的陈府,一阵心慌。

陈砚扶着我下了车,“这是陛下赏赐的,你缺什么跟王叔说,还有个照顾你今后日常起居的婢女,元绿。”

“不必给我安排婢女,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我从陈砚手中抽出手,往府内走。

刚逛了一会,门口传来一阵嘈杂,一锦衣女子手持马鞭冲进院里。

“陈砚,你给我出来。”

陈砚在我耳边低语,“是长公主,云溪公主。”

我眼睛发亮,来了来了,公主爱上探花郎,强嫁豪夺的戏码来了。

云溪公主上下扫了我一遍,“你就是陈砚的妻子。”

我,小鸡捉米。

接下来就是让我开条件,离开陈砚了吧,我浑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快问我,快问我。

“这样貌配陈砚算是两个来回带拐弯的。”云溪公主一脸鄙视,“就是瞧着脑子不太好。”

“陈砚,既然你们夫妻恩爱就别去招惹云鸢,你也放心本宫已经命人看住云鸢了。”

陈砚行了一礼,“臣对云鸢公主没有任何儿女私情,请殿下放心。”

我?不对啊,这跟话本里不一样啊,不得狠言好几句威胁我让我离开陈砚吗?不离开就断手断脚,做成人彘那种。

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我怎么瞧着脑子不好了?

我咬着后槽牙瞧着陈砚,“她说谁脑子不好?”

陈砚眼里盛着笑意,“谁恼了就是说谁。”

陈砚说完就甩了甩手,我面带笑意顺了顺气,我可没生气,那说的就不是我。

我一脸慈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身后跟着一个小尾巴元绿。

元绿满脸惊讶瞧着我,“夫人不跟大人一个房间吗?”

我摆了摆手,“你家大人不近女色,说我只能耽误他读书上进。”

元绿一脸崇拜,“果然是探花郎,这般觉悟哪是常人能及的呀。”

我跟着点头,“嗯,有这般人才,人民有希望啊。”

我摆了摆手,“你不必管我,我自来不习惯别人服侍,你去帮王叔打理院子吧。”

元绿摇头晃脑的离开,嘴里念叨着一家子怪人。

陈砚每次下朝回来都会带点零嘴,每次送来我都让元绿跟王叔分了吃。

元绿啃鸭脖啃得嘴巴通红,嘶哈嘶哈地问我,“夫人怎么不吃?”

我摇头晃脑,“养生,这种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没等元绿回话,陈砚将一包桂花糖扔在我面前,“这个吃不吃?”

我摇了摇头。

陈砚叹了口气,“阿书,你总不能一辈子都窝在这个院子里,一辈子都不面对过去的。”

陈砚让元绿出去啃鸭脖,元绿倒是有眼力见,捧着鸭脖就往外跑。

满室的安静,只有鸭脖的椒香。

陈砚坐在我对面,温声道:“阿书,你相信我,要不了多久我就会为沈家,为师长翻案的。”

我打断了陈砚,“陈砚,你做你的事,沈家的案子你管不了的。”

“陈砚,其实你也明白的,我本来就是淋雨的,你给我打伞,我们谁都走不快的。”

陈砚摸着我手腕处的疤,“阿书,可你总得活下去的,师母说过要你好好的活。”

我抽回发抖的手,抹掉了脸上的泪,那些不去想的疤,原来都没有好只是在那,每次想起来都鲜血淋漓。

“陈砚,你不要管了,你得好好活着明白吗?”

“阿书,你不要怕,我总会拉你一把的,你明白我对你的情意,我总会在你身后的。”

我窝在床上,不知道陈砚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想说话,只想放空脑子,什么也不做,窝在被子里闭着眼睛,睡不着也闭着眼睛。

眼前是大片的火与阿娘声嘶力竭的哭喊,要陈砚带我走,照顾好我,要我好好活着,不要为沈家报仇。

阿娘,我做到了,我没有报仇,我不知道改如何报仇,陈砚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爱,我不能让陈砚再为我付出性命。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两个肿的冒泡的眼睛,敲了陈砚书房的门。

门一开,陈砚也是两个肿眼泡还挂着两个大眼袋。

我小心翼翼瞧着陈砚,“我想出去逛逛,你陪我好不好?”

陈砚低笑了一声,伸手按了按我的眼睛,“先去敷敷眼睛。”

我拉住了陈砚的手,往书房里推,“一起敷吧,你这眼睛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砚笑着任由我拉着他的手进了书房,唤了声王叔让王叔打些热水来。

我环顾着书房四周,是陈砚的风格。

陈砚将热毛巾敷在我的眼睛上,“阿书,你若是无聊,可以来书房画画。”

我没有回话,站起身拿着了热毛巾按在陈砚的脸上,瞧着陈砚嘴角带笑。低声唤了声,“石头哥哥。”

陈砚身体一怔,拉下了毛巾,定睛瞧着我,“阿书,你叫我什么?”

“石头哥哥。”

陈砚声音发抖,“你好久没这么叫过我了。”

“阿书,你要记住,不论发生什么,我都是你的石头哥哥。”

我眼中的泪砸在陈砚的手上,“所有的事,我们慢慢图谋,没有什么比活着重要。”

陈砚伸手将我脸上的眼泪擦干,亲了亲我的脸,眼神缱绻。

我将毛巾扔在盆里,“陈砚,快点,说好的出去逛逛。”

再这么黏糊下去,今天怕是出不了门。

陈砚拉着我一路逛逛吃吃,我不禁跟陈砚感叹,这京都变化真的很大。

我拉着陈砚进了碎玉阁,瞧见了一只玉簪,没有一丝杂质实在是好看。

陈砚刚要付钱,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老板,这簪子我要了。”

老板一脸犹豫,“这簪子是这位娘子先瞧上的。”

“你喜欢的话,给你吧。”我转头看着云溪,“你肤色白,这簪子其实更衬你。”

我笑着将簪子递给云溪。

云溪接过簪子,抬眼瞧了我,“你倒是跟陈砚说的不一样。”

我回头瞪了眼陈砚,“他是不是说我,脾气不好,人特凶是吧?”

云溪一脸惊讶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脾气不好。”我笑眼弯弯看着云溪,“不过今天我心情好。”

“你慢慢逛,我们先告辞。”我行了一礼,拉着陈砚离开了碎玉阁。

一连好几日陈砚除了上朝就窝在书房里不知做什么,我坐在外面瞧着月亮,听着书房里面叮叮当当。

实在忍不住,我推开了书房的门,陈砚一脸被抓包的表情,手里还握着一支竹簪。

我坐在陈砚身边,从橱中拿出针,小心挑着陈砚手上的木刺,“竹子刺多,你何苦自己做。”

陈砚将簪子插在我的头上,“你喜欢暗青色,这竹簪配你正好。”

“不过这支丑,下次我定能给你刻一个好看的。”

“不要,这个最好看。”我弯了弯眼睛,“我只喜欢这个。”

将木刺挑完,我歪头瞧着陈砚,“你今晚还要睡在这书房?”

陈砚闷声笑起来将我环在胸前,“阿书,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我红着脸拿头嗑陈砚的胸膛,这人烦死了。

天色大亮,陈砚上朝后,我百无聊赖窝在摇椅上看书。

王叔颠颠跑过来,朗声道:“夫人,有贵人来。”

贵人?我偏头一瞧,一阵挠头,这不是云溪公主吗?

我起身行了一礼,“公主来是所为何事?”

云溪瞧了一圈大喇喇坐在我的摇椅上,“寻你聊天。”

我一阵迷茫,找我聊什么天。

“我瞧着你眼熟。”云溪将马鞭扔在石桌上,“你到底是谁?”

我楞了片刻,撑着手坐在台阶上,“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云溪讥讽一笑,“你要是这么说,怕真的是故人。”

“你们图谋什么?”

“图谋什么,人活着都是所求的,我求的不过是旧怨,以牙还牙罢了。”我坦荡瞧着云溪,“您放心,我心善,不会伤及无辜。”

“你也算是坦荡。”云溪瞧着远处的云,“可是做事得有分寸。”

我起身行礼,“多谢公主指点。”

“算不上指点,若是你图谋的事,伤了我身边的人,我依旧能要你性命。”

我听云溪说这话,笑了笑没有再回话。

云溪拿起马鞭,“若是无事,可以来公主府找我玩。”

我点头道谢,心里暗暗琢磨,谁呆着没事愿意找你玩,动不动就要人命。

日子过得平静,唯一的例外就是云溪,呆着没事就来,没有话题聊就闲待着也能坐一下午,时间一久,倒是也相处的融洽。

我坐在池边看书,云溪拎着话本子坐在我旁边。

王叔火急火燎的过来,“夫人,刚有人来信,说是大人被抓起来。”

我猛地起身,一阵头晕,“可有说因为什么?”

王叔摇了摇头。

云溪抚了我一下,“陈砚稳重,应该没什么大事。”

我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王叔,拿着这枚玉佩去刑部侍郎陈大人府上,问清楚些。”

王叔一脸疑惑,我将玉佩递到他手中,“快去。”

王叔没一会就匆匆回来,行了礼,“夫人,陈大人说是因为大人是参了齐家,齐家罔顾人命,某党营私,陷害良臣。”

我跌坐在摇椅上,心里暗自琢磨,行,陈砚,你敢,我跟你掏心窝子,你跟我藏心眼子是吧。

说好了慢慢图谋,你掉头就参齐家是不是,你一个修书撰史的,还没进内阁呢,你现在参齐家做什么。

我一阵心慌,瞧着云溪,“公主,您可有法子放我见陈砚一面。”

云溪盯着我瞧了片刻,点了点头,“见一面可以,但是带他出来怕是不能。”

我点头,“明白,我想先见见他。”

地牢里一片昏暗,陈砚身着囚衣,上面渗出大片大片的血迹。

我坐在陈砚身边小心在伤口处涂药,陈砚哼了一声悠悠转醒。

陈砚瞧着我,一脸惊讶,“阿书,你怎么来了?”

我拍了陈砚一下,“不是说参齐家,怎么会抓你进了刑部还动了刑?”

陈砚瞧着我,没有说话。

我哑了声音,“他知道了我还活着是不是?”

半晌,陈砚点了点头,“是我的错,那日呈的诏书上,有个字我无意识的模仿了你的字迹。”

“别怕,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一阵发麻,抚上了陈砚的脸。

陈砚握住我的手,“阿书,走,离开这里。”

我点了点头,“陈砚,你放心,我这个人自私极了,万事我都会先保全自己的。”

我将包袱放在陈砚身边,这里面有陈砚爱看的书,还有些碎银,够陈砚打点狱卒。

天很热,蝉再叫,云溪站在刑部的门口等我。

我扶着门口的槐树,地下是一团晕开的水渍。

我做错了一件事,我不该让王叔拿着玉佩去陈家,如今陈家知道了我还活着,那他定是也知道了。

陈砚他不该为了我,被囚在这里,给陈砚带的书里有我签好的和离书。

站了许久,我转头瞧着云溪,“今日多谢长公主了。”

我从怀中掏出那枚玉佩递给云溪,“我想见陛下一面。”

云溪摩挲着玉佩,“这是?”

“给你皇兄,他看到就会明白的。

太阳当头,却周身发冷,我垂眸站在勤政殿外,心蹦口干。

一阵脚步声,“沈姑娘,陛下宣您觐见。”

“多谢岑公公。”

我缓步走进勤政殿,瞧着坐在殿上的男子,缓缓跪下。

“民女沈桉书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书,真的是你啊。”云忱伸手将我扶起来,“真的是你。”

我往后退了一步,与云辰拉开距离,“陛下,如今臣女已为人妻。”

云辰一脸灰败瞧着我,“果真是陈砚?”

“对,翰林院陈砚。”

云辰怔了片刻,“你是为他求情而来的。”

我点了点头,“夫妻一体,他是为了我家的仇,才参了齐家对先帝不敬。”

一室静默。

“阿书,我可以放了他,也可以为你家平反。”云辰站在我身边,居高临下瞧着着我,“但是我要你留在我身边。”

胸口一阵气来回震荡,我隐隐明白了什么。

我哑着声音质问云忱,“你有为沈家平反的证据是不是?”

云忱默不作声,一脸平静盯着我。

我低声笑了起来,“这么久了你从未想过为沈家平反,我阿爹教了你十年啊。”

“若不是今日我为了陈砚站在这,沈家怕是要永远翻不了身,陈砚总说我傻,他才最傻,他以为做了官就能替沈家说话洗刷冤屈,可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我笑得难听,云辰唤了我一声,“小书,朕也是没有办法,朕总不能说先帝错了。”

“如今呢,有办法了吗?”我梗着头问云忱。

“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你要我留在你身边,究竟是真情还是怕我说出你亲生母亲其实是个宫女的事呢?”

云忱红着眼睛捏起的我的下巴,“阿书,这样的话,别让我听到第二次。”

“好啊,两个选择,要么你杀了我和陈砚,要么我留在这里,你放了陈砚。”

“来人,让刑部侍郎放了陈砚,命他主理沈家一案。”云忱高声唤人。

我盯着云忱的眼睛,一字一句,“你发誓,日后你若是敢为难陈砚半分,你云家江山颠覆,所求皆不得。”

“朕答应你。”云忱掐住了我的脖子,“可是小书,今后你若是敢再在朕的面前提起陈砚,朕要他命。”

一纸圣恩,我成了这宫中的舒妃。

云溪瞧着我,叹了口气,“我说我瞧着你眼熟,如今倒是想起来了,皇兄的书房里有你的画像,我曾见过一次。”

我瞧着外面飞过的鸟,问云溪,“陈砚回去了吗?”

云溪低声嗯了一声,“昨日就回了,我已经让太医照顾陈砚了,可他不肯歇,昨日就开始着手查沈家的案子了。”

“昨日麻烦你帮忙收拾家中细软,多谢。”我小声朝着云溪谢了一声。

“你为何要如此?”

我摩挲着手指,“只有这样,陈砚才会以为我跑了,他才能好好活着。”

云溪坐在我身边,陪我坐了一下午才离开,临走时让我保重自己。

我坐在廊前看着月亮,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坐在我身旁。

“小书。”

我没有理会云忱,安安静静瞧着月亮。

“小书,你不可能一辈子不跟我说话的。”云忱歪头瞧着我,“你若是不想说话,我拔了陈砚的舌头如何?”

我迎上云忱的目光,“你真的是你爹的好儿子。”

云忱没有理会我,“小书,你说若是没有那年大火,我们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我摇了摇头,没有对云忱说,就算没有大火,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云忱见我没有说话,又问了我一句,“那若是真比陈砚先遇见你呢?”

我没有理会云忱,哪里有那么多假如啊。

“小书,你想一想沈府我曾教你陪你的那些日子。”云忱掰过的我的肩膀,近似哀求,“你不能对我这么狠,你不能拿着我教你的去爱别人。”

“从前我只将你当做是兄长的。”我推开云忱淡淡道:“更何况,你难道不知先帝也是逼死我父亲的推手吗?”

我瞧着云忱,眼中涌上了几分悲哀,“你说,我能爱你吗?”

云忱怔住了好久,一字一句道:“小书,如今朕是天子,就没有朕得不到的东西。”

云忱离开后,白芷小心翼翼拿了件披风给我披上,“娘娘,该歇息了。”

我轻声应了一声,没有起身,继续瞧月亮,“白芷,今日的月亮真难看。”

白芷顺着我的目光瞧着天空,一脸疑惑,“今日的月亮挺好看的,多圆呀,再说咱们梨落宫可是赏月的绝佳位置。”

“陛下对娘娘是真心疼爱的。”

那日与云忱不欢而散后,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影响,云忱日日宣我去勤政殿伴驾,晚上再放我回梨落宫。

我坐在勤政殿翻着书,云忱坐在案几前批奏折。

瞧着天色渐暗,岑公公禀了一声,说是云鸢公主来了。

我一阵晃神瞧了瞧进殿的女子,没有理会继续低头看书。

云鸢行完礼后,云忱将笔扔在案几上,瞧着云鸢,“阿鸢,朕赐婚给你和陈砚吧。”

我手一顿,没有理会云忱打量的目光,默默翻了一页。

“皇兄,我不嫁,我不想嫁心里没有我的人。”云鸢思衬了一会回道。

“他心里没你,你便想办法让他心里有你。”云忱皱着眉头瞧着云鸢。

我实在懒得听,将书扔在小塌上,行了个礼,就往外走。

没等走回梨落宫,就被云鸢小声唤住。

云鸢上下打量了我一遍,“我见过你。”

“那真巧。”我懒得理会,淡淡敷衍道。

“我从陈砚书房见过你的画像。”云鸢拉住了我的手,“你不喜欢我皇兄对不对?”

我扯回了手,“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皇兄是天子以后这种害人害己的话少说。”

没等云忱赐婚给云鸢,匈奴想要求娶嫡公主的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

云溪虽是长公主但是不占嫡字,如此只能是云鸢。

满室都是一片被打砸过的痕迹。云鸢窝在云溪怀里哭得厉害,“阿姐,我不想嫁,姑姑嫁给三任可汗,去年受不了折磨病疫了,如今就轮到我了,我不想嫁。”

云鸢哭了一下午才将将睡了过去,云溪浸透毛巾擦了擦云鸢的脸,一脸心疼。

云鸢一连哭了好几日,我坐在勤政殿听着岑公公跟云忱禀报,没等岑公公说完,云溪进殿请安。

“皇兄,我替阿鸢嫁,阿鸢年纪小,被保护的好,跋扈惯了。”云溪瞧着远处,喃喃道:“她嫁了熬不过的。”

云忱叹了口气,“你们俩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他们要娶的是嫡公主。”

“我理解的皇兄,边疆无犬吠之警,黎庶无干戈之役。”云溪坐在我身边,“这就是一个公主该做的,皇兄忘记了,我母妃死了后,皇后就将我养在膝下,疼我比疼云鸢更甚两分。”

“如此我也算是嫡公主了。”云溪跪在地上,哀求:“皇兄,你疼一疼阿鸢吧。”

云溪走后,云忱将我手中的书抽走,靠在我的肩上,“阿书,你知道我母后怎么死的吗?”

“阿鸢十二岁的时候淘气贪玩,沾了时疫。母后陪在阿鸢身边,贴身照顾,阿鸢好了,母后却没熬过去。从那以后,我就不怎么管阿鸢了,养成了她这幅性子。”

“我大抵是做错了。”

“我大抵是做错了。”

云溪走的那天,云鸢被绑在我殿内,我听着云鸢一声声哀厉的哭嚎。

“别让阿姐嫁,我嫁,皇嫂,我嫁。”

“皇嫂,你去求皇兄好不好,我愿意嫁的,我愿意嫁的。”

我轻声哄着云鸢,整个心都被揪了起来。

直到天色大黑,我替云鸢解开绳子,轻揉着云鸢手腕的淤青,“阿鸢,云溪定是希望你开开心心活着的,你明白吗?”

云鸢仰着哭花的脸,瞧着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所求的事都不能如愿呢?”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轻拍着云鸢。

云鸢起身,碎碎念:“我会好好活的,我会开开心心每一天的。”

我在云鸢身后叹气,成长为什么总要付出代价呢。

云溪走后,整个后宫更加安静了,云忱开始着手肃清前朝。

我窝在勤政殿的小塌上,听着云忱沙沙的写字声。

岑公公悄声进殿,趴在云忱耳边一阵低语,云忱说句知道了,屏退了殿内所有人。

“阿书,陈砚将齐嬷嬷藏在哪了?”云忱冷着声音问我,“陈砚又怎会知道你在宫里?”

我手托着下巴,“陛下猜猜呢?”

云忱走到我的身边坐下,“你让云溪去你家替你收拾细软那日对不对?”

“收拾细软只是幌子,云溪应是没有注意到我桌上那只竹簪,若是我逃,定不会将竹簪落下的,哪是陈砚送我的。”我一阵晃神,“还有云溪和亲那日,走之前我托云溪给陈砚送了一封信,以陈砚的性子,定会去送云溪的。”

我瞧着云忱,“陛下放心,陈砚不知道齐嬷嬷知道您的身世,他只以为齐嬷嬷是我父亲一案中的重要一环。”

云忱伸手摩挲着我的眉骨,“我白日看着你,白芷晚上看着你,竟也让你们翻出浪花来了。”

“齐嬷嬷不见到您也不会张嘴不是吗?”我瞧着云忱笑了起来,“我可舍不得让陈砚知道你的秘密,我怕连累他。”

“原来这场戏是做给朕看的。”云忱皱眉,“阿书,你要什么?”

“我要你放陈砚走,沈家一案,你拖这么久就是再等陈砚出错不是吗?”我冷着声音质问云忱。

“我不想等了。”我起身离开,“五日内给我个结果。”

云忱手握着为我爹平冤的线索,再加上陈砚的手段,不到三日,齐家连同魏家就都招了。

齐家嫉妒阿爹得圣心,设计说是阿爹枉顾陛下圣心,功高震主,害得先帝与阿爹离心,阿爹为证清白,血书一封,自尽在刑部大牢。

魏家为绝后患,连夜将沈家赶尽杀绝,一把大火烧尽了沈家一百三十口人,阿娘拼了命才将我送出沈府,将我托付给前来救火的陈砚。

沈家血案查清,齐家魏家所有男丁尽数抄斩,女眷尽数充为官奴,世世代代不得脱离奴籍。

行刑那日,我求了云忱,说我想去观刑了却自己一桩心事,云忱琢磨半日还是应了我。

风刮过,像巴掌一样扇在脸上。

陈砚身形修长,站在刽子手旁细念着阶下囚的罪状,我站在狱庭前,瞧着刽子手手起刀落,血一路漫延到脚边,连嘴里都是淡淡的血腥味。

陈砚看见我后,缓步向我走来,跪地请安,“臣陈砚恭贺舒妃娘娘大仇得报,了却心愿。”

我浑身冰冷,压了口气,“多谢陈大人替家父查清旧案。”

风渐大,我拢起了外裳,对着陈砚说了句话,被掩在风中,也不知陈砚是否听清。

我转过身,一步步走向这座牢笼,卷我千里入云,再摔我万米粉身碎骨,如今还剩下什么呢?

云忱站在在官道上等着我,“阿书,如今心愿尽了,你可能安心待在朕身边了?”

能安心吗,能心安吗?我瞧着云忱酷似其父的脸,晃了晃头。

“我不知道,阿娘叫我好好活着,可我看到你的脸,我就会想到先帝,你说先帝为什么不能仔细查查,为什么不能信我阿爹呢?”

“若是先帝信了我爹,我阿爹就不会死,沈家就不会覆灭留我一人,或许我还可以安安稳稳嫁人,恩爱一生。”

“又或者那日陈砚没能救我出来,我死在那日大火都该有多好。”

我恍恍惚惚往前走,“我连给阿爹报仇都不能,只能借助别人的手给沈家报仇。”

云忱拉住我,“小书,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的夫君,我们要一起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的。”

“小书,你替陈砚想想,若是你死了,陈砚会独活吗?”

是啊,陈砚会独活吗?

我弯了弯嘴角,“云忱,你什么都知道,你也用我的性命去威胁陈砚了对不对?”

“他死了我不会独活,我死了他不会独活,你瞧,你什么都知道。”

我抽出了手,独自走在这条又冷又长的官道上。

一路恍惚,再回过神来已经坐在了梨落宫,白芷摸了下我的手,问了句怎么这么凉后,忙命人温了个汤婆子塞到我的手里。

我任由白芷摆弄,周身没有一丝生气,白芷无奈之得用被子将我裹了起来,有塞进来两个汤婆子。

云鸢进门瞧着我叹了一口气,劝了我两句,见我不吭声无奈地坐在一旁陪我,云溪走后,云鸢稳重了不少。

外面黑云压顶,连着屋里都黑了两分。

白芷悄声进屋,“娘娘,齐家小女儿齐栎齐嫔说死之前想见娘娘一面。”

我点了点头,看着熟悉的一张脸出现在眼前,我叹了口气,不禁感叹造化弄人,以前的手帕交如今竟成了仇人。

齐栎瞧着我行了全礼,起身的时候往前一大步,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把刀,抵在我的腹部。

“沈桉书,你怎么能还活着?”齐栎眼神疯狂盯着我,“你死了该有多好。”

我没有回答齐栎,将身体径直往齐栎手中的刀送去,腹部传来一阵痛。

齐栎脸上却没有丝毫惊讶,我恍了恍神,转头瞧着云鸢亦是一脸平静。

只有白芷一阵惊呼,忙命人按住齐栎,又让人去喊太医,请皇帝。

云忱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一脸悲痛地瞧着我窝在云鸢的怀里呼吸微弱。

我瞧着云忱,笑了笑,“陛下,如今才是合我心意。”

云忱高声喊着太医,我低声拦住了云忱,“不必了。”

我大口喘气,“求你,让我回家吧,让云鸢带着我的尸体回家,将我埋在青山顶上,我想看一看这河山。”

云忱滚烫的泪砸在我的脸上,“我答应你,小书,我答应你。”

我拉住云鸢胸前的襟带,在她耳边低语,带我走吧。

终究是没办法来日方长,走不到白发苍苍啊。

番外—云忱

我知道阿书是假死,可是阿书,我能怎么办呢,所有人都知道我爱而不得了。

我只能放你走对吗?

沈家大火后,我寻了你那么多年,都未曾寻到过你的踪迹,直到陈砚中了探花,我隐隐觉得他是为了你的仇来的,我一直再等,等你出现求我,替你家平反。

直到我从陈砚的奏折上见到一个酷似你的字,我一阵心慌,阿书,你是不是嫁给陈砚了,是啊,陈砚是你阿爹最得意的门生,我们相识的时候,你们已经郎有情妾有意了。

我花了手段,用大刑审了陈砚,陈砚没有说,可是阿书,你怎么这么耐不住心,你为了陈砚来求我的时候,我明白我可能彻底失去了你了。

我不甘心,留不住我也要留,我可是天子啊,这天地间有什么是我得不到。

我错了,我留不住你,分离的那些岁月就像是一道鸿沟将我们搁在两边,可原来你也曾叫过我阿忱哥哥的呀。

大仇得报,你见到陈砚后,像是一株缺了水的藤蔓摇晃在官道上,周身再无半点生气。

我以为再等等,再等等说不定我可以等到阿书铁树开花,可我错了,其实你已经开得摇曳生姿了,只不是不是为我开的罢了。

我站在宫墙上,瞧着云鸢带着你的棺椁一路出了宫门往北走,直到看不见踪影。

我伸手捂住了胸口,忍了又忍终究是一口鲜血呕在地上。

一大滩殷红溅在地砖上,恍惚间,还以为把自己一颗心吐出来了

耳边是一群人在惊叫,可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只能瞧见你离我越来越远,阿书,如此也算是我娶过你了,也算是对得起我那些真心爱你的岁月。

九步皆爱,一步尊严,我们就到这里吧。

番外—沈桉书

睁开眼,浑身痛得像是被碾过一遍,我定了定神,瞧着陈砚趴在我的床边酣睡。

眼角一片湿润,我伸手摸上陈砚的发顶。

陈砚一个起身,瞧着我,一室静默,只有陈砚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的手心。

“云鸢将你送来的时候,我以为你死了,阿书,我以为你死了。”

我扯着嘴角弯了起来,哑着声音问:“听说探花郎画我画得很像?”

“自是画得像的,以后有的是机会画。”陈砚伸手抚上我的发顶,将一支竹簪插在我的发顶。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我点了点头,是啊,都过去了。

那日,齐栎进殿我就觉得她一心求死,迎上齐栎的刀后,只有白芷忙得慌乱。

云鸢环着我,低声骂我:“让齐栎动手啊,你自己迎上去万一刀捅错地方,我可就帮不了你。”

“阿书姐姐,撑着点,姐姐留给我的信里说了让我照顾好你。”云鸢将一颗药丸塞进我的嘴里,“你别怕,陈砚在等着你呢。”

再醒来就瞧见了陈砚,我长舒一口气,拍了拍床榻。

陈砚将外裳脱下,躺在我身边,将我的脸贴在他的胸膛。

陈砚伏首轻轻吻在我的眉梢:“小书,今后我们双栖共一身”

我听着陈砚有力跃动的心跳,轻声应了一声,嗯,与君双栖共一身。

番外—陈砚

秋寒霜重,我瞧着竹塌上侧卧的阿书,素白襦裙,长发如墨,安安静静睡着。

我拿着薄被,盖在阿书身上,俯身轻轻抚着她的脸,感受到微热的触感才放下心来。

阿书缓缓睁开眼,低声呢喃,“你回来啦。”

我点点头,“云溪来信了,如今她一切安好,云鸢也嫁人了。”

阿书伸手环住了我的脖子,“如今也都安定下来了。”

我顺势将阿书抱起来,叹了口气,“养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这么轻。”

阿书笑眼弯弯瞧着我,嘴角也缀着淡淡的笑,“你真的没觉得我这腰身都粗了一圈了吗?”

我将阿书放在床上,环了一下,“好像是。”

“呆子。”阿书拍了我的脑袋一下,“今天上午李大夫来瞧过了,说我已经有孕两个月了。”

我仿佛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半晌才哑着声音问:“你身子还未养得大好,如此,如此会不会对你身体不好啊。”

“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阿书摇头晃脑,“这两年吃了多少补品了,大夫已经说了无碍的,只是小心些就好。”

我将被角给阿书掖好,将手捂热伸进被中轻揉着她的腰。

阿书叹了口气,“如今可真是母凭子贵啊。”

我笑着捏住阿书的鼻子,“是子凭母贵。”

山静日长,现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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