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有很多女子才华横溢，不输男儿，却因所嫁非人，结局凄凉。

例如被誉为“清代第一女词人”的贺双卿。

她出身普通农户，在那个年代，按理说是没有机会读书习字的。

但她的舅舅是当地私塾的老师，她便常常借着看望舅舅的机会，站在私塾外偷听。

而后又凭一手好针线，得以与集市上的商贩交换诗词书籍。

就这样靠着自学，成了一位能诗善词的才女。

可惜的是这样一位聪慧灵巧的女子，却嫁了一个粗鄙不堪，嗜赌成性，蛮横暴躁的丈夫。

更可怕的是，她的婆婆也是出了名的蛮横不讲理。

周氏母子将她当成牛马驱使，每日非打即骂。

她也曾劝诫丈夫，却被关进柴房。

那夜她对着残灯，写下一首词，道尽孤独凄冷。

《凤凰台上忆吹箫·残灯》

贺双卿〔清代〕

已暗忘吹，欲明谁剔？向侬无焰如萤。

听土阶寒雨，滴破残更。

独自恹恹耿耿，难断处、也忒多情。

香膏尽，芳心未冷，且伴双卿。

星星。渐微不动，还望你淹煎，有个花生！

胜野塘风乱，摇曳渔灯。

辛苦秋蛾散后，人已病、病减何曾？

相看久，朦胧成睡，睡去空惊。

“已暗忘吹，欲明谁剔？向侬无焰如萤”，油灯渐渐变暗，微弱的光芒就像一只萤火虫，有谁能来将这油灯剔亮呢？

词作以问句开头，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仿佛词人不是在自扪自问，而是在向人倾吐她的痛苦。

她的人生就像这即将熄灭的残灯，有谁能够将她从黑暗中拉出呢？

一个问句将她内心的彷徨无助，痛苦绝望刻画得淋漓尽致，奠定了全词的感情基调。

“听土阶寒雨，滴破残更”，难以入睡，听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直到五更。

古人将整个夜晚分为五个时间段，每个节点都会打更报时，也就是所谓的“五更”。

“残更”一般就是指第五更，天将明。

“五更寒”，“五更钟”，正是最冷，思念最深之际。

“听雨”也是诗词中常见的情景。

然而对比一下，我们会发现，大多数闺怨词中，都是“玉阶”、“幽阶”，而双卿这里却是土阶。

比起那些生活优渥的思妇来说，她的处境显然更加艰难，内心也更加愁苦。

接着几句“独自恹恹耿耿，难断处、也忒多情”，将她那种精神萎靡，心绪难安，孤独无奈的情态活活画出。

如果迟钝一些，麻木一些，也许能好受一些。

可是她毕竟是受过诗书熏陶的，敏感细腻，多情善感，无形中又加深了她的苦痛。

“香膏尽，芳心未冷，且伴双卿”，灯油已烧尽，灯芯尚有余温，陪伴着她度过这漫漫长夜。

如果说开头的“已暗忘吹”，是陷入黑暗的绝望，那么此处的“芳心未冷”则是黑暗中的一缕温暖。

身处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完全失去了追逐光明的勇气。

后人之所以盛赞贺双卿，正是因为她虽饱受折磨，油尽灯枯，却依然保持着对生活的一线憧憬。

再来看下半阕，“星星。渐微不动，还望你淹煎，有个花生”，灯光已经越来越微弱了，而她却还幻想着能看到爆灯花的场面。

这里的“花生”并不是指农作物花生，而是指灯芯燃烧时，迸发出花的形状，也就是“爆灯花”。

在古人眼里，这是一种吉祥的征兆。

这几句承接上句的“芳心未冷”而来，表现了词人对生活仍有期待。

“胜野塘风乱，摇曳渔灯”，这里词人将残灯与野外的渔灯对比。

在她看来，油灯虽残，却也比在野外池塘里，随风摇曳的渔灯好。

很多人可能会疑惑，为何突然将这两者进行比较？

其实准确来说，这里是将她的丈夫与外面的男子作对比。

贺双卿是个极有才华的女子，自有欣赏她的男子。

他们仰慕她的才华，同情她的遭遇，但他们却也无法给予她真正的温暖。

她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她的心底对丈夫仍有期待，希望他能与自己好好生活。

“辛苦秋蛾散后，人已病、病减何曾”，可是最后灯还是灭了，连扑火的飞蛾也纷纷离去了，只留一个病愁交加的她。

贺双卿嫁到周家不久后，便染上了疟疾，时而冷得发抖，时而又全身灼热，饱受疾病折磨。

而周家母子又不停地奴役她，令她病情加剧。

她的另一首词《薄幸·咏疟》，描写的便是她染上了疟疾后，非但得不到照顾，还被责打谩骂的不幸遭遇。

“最忙时，那得功夫，凄凉自整红炉等”，字字血泪，令人同情不已。

本就得了疟疾，受不得寒，却被赶到柴房里，此时连微弱的灯光都要熄灭了，可以想想此时的她该有多绝望。

“相看久，朦胧成睡，睡去空惊”，一直看着那残灯，朦朦胧胧中睡着了，然后又突然惊醒。

“空惊”二字最值得玩味，说明她一直处于一种不安的状态。

全词到此结束，但是女主人公那种孤独无助，担惊受怕的情态，却如一个特写的镜头，深深地印在了我们的脑海里。

整首词来看，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深奥的典故，也没有繁复的构句手法。

只是以最平淡质朴，宛如白话的语言，将女子身处黑暗的那种孤独凄凉之情，完全不走样子地表现出来。

比起一般的闺怨诗词来看，少了几分纤巧秾丽，却多了几分真实自然，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令人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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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解忧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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