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刚才拒绝和我一块散步，我往东边走，他往西边走。

“你咋不和我一起呀？”

“我烦你，一天到晚把嘴落在人家头上。”

我扭头就往左边走，老六头也不回的，往右边走。

昨天中午小六正坐在学习桌上写作业，我在厨房做饭，老六在餐桌边看书。

突然老六喊一声，“小六，这个字咋读呀？”

我擦擦手上的水，转身出了厨房，瞪老六两眼，但老六看书的时候不戴眼镜，根本看不见我的表情，小六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餐桌这边，“哪个字呀？”

老六指着他的书，上面的字小得很，“这个念翘（二声）楚还是翘（四声）楚呀？”

“二声。”

“你咋知道呀？我是前几天看电视才知道的，我一直读第4声呢，这不是翘尾巴的翘吗？”老六惊奇地像又 过一次飞机安检，人家问他口袋里的小瓶装的是啥。

小六咧着嘴笑，“小学二年级就学过。”

我趁机训老六，他和小六讨论问题，从来不看时间地点。

“瞧瞧你一个90年代的大学生，连二年级的小孩都不如。”

小六学习的时候，我基本上就会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或者坐在阳台上看书喝茶，不像老六，一会儿站起来放个大屁，一会儿摇着折扇来回的走几步，要么就是突然问小六一个问题。

老六摇着扇子笑，“我们那会儿还没有普及普通话呢。”

“小六，你这会儿下课了？”我靠着 厨房的门。

“下课了。”

我脱掉厨房的专用拖鞋，光着脚去客厅里，拉着小六的手，在客厅里遛弯，“小学二年级学的东西，你咋现在还记得呀？你小时候要别贪玩，一直好好学，恐怕学习现在还好些。为啥从三年级后就开始站讲台呀？”

老六扭过头，“小学的东西太简单了，小六觉得没意思。”

小六嘿嘿傻笑，“我最讨厌写作业，特别是英语作业。”

我拍拍小六的肩膀，“这么说，整个小学你就一年级二年级听过课，其他的时间都是在睡觉？”

小六甩掉我的手，“谁说我在睡觉？老师上课就带着我去其他班里站讲台，我那时候都相当于跳级了，三年级四年级五年级的课我都听过。”

老六忍不住插话，“难怪你不写作业，学习还能跟得上呢。”

小六从上幼儿园开始，老师就说他，“除了午觉，他比较配合，其他的都不跟着老师的节奏走，尤其是排练节目。”

小六说幼儿园没意思，所以只上了两年零二个月，就上小学了。

我看小六的心情还好，“上午的学习任务完成了不？晚上请你出去吃顿饭。”

小六高兴地跳起来，“完成了，完成了，我下午再早起来一点。”

“老六，你今天晚上别做安排，陪我们出去吃顿饭，他学了一个星期也挺累的。”

三个人出去吃顿饭，按小六的习惯，还要逛街逛超市，买零食。没有200块钱肯定拿不下来，我得把老六拽上，这些开支可不在生活费里面。

老六说，“好。我尽量。”

有了这句话的刺激，小六午觉睡到2点多就起来了，学习到5:20才站起来，“妈，我今天超额完成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想夜晚就不学了，但我假装没听懂。

我赶忙从沙发上伸出手，“过来，躺下，我给你按摩按摩。”

小六听话的趴在沙发上，“别使太大的劲儿。”

我又捶又按，小六哈哈笑，“痒死了，疼死了。”

30多岁的时候，我的肩膀有肩周炎，也让盲人按摩过半个月，多少也学了一点手法，在小六的后背上敲得呱呱响，“1小时50块钱，因为咱俩的关系，给你打个8折。”

小六笑得满脸通红，“你这哪是按摩，分明是拿我当试验品。”

老六站起来看着我俩打闹，“好好的氛围都被你破坏了，动不动就谈钱，俗气的要命。”

我扭头瞪老六一眼，“你不俗，等会儿吃饭你别给钱，光笑，看人家愿不愿意？”

休息了十多分钟，老六已经换好了衣服，“这会儿凉快，咱们走过去。小六，你想到哪儿去吃饭呀？”

小六说他想去玫瑰园那一带，“那里有美食街。地走过去会不会太远呀？”

“不远不远，最多40分钟。”

我也站起来去换衣服。

老六穿上大马裤，手里拿着扇子，“我这样穿可以不？”

“好的很，在成都你都这身打扮。谁看你呀，不要成天穿的像开会一样，累不累？你在重庆中暑，就因为你穿的太正式了。”

重庆的温度差不多那两天40度，老六还是背心衬衣，下面黑色长裤，配上大皮鞋。我看着都热，这哪是去旅游呀，分明是去做客的。

去了成都后，第1天就遇上暴雨，老六的皮鞋打湿了，我趁机把它收起来，让他穿凉鞋和短裤。

“瞧瞧你一个男人的脚比我的脚还白，人家都说男人头女人脚，兴看不兴摸。你把脚藏那么紧干啥？夏天露出来透透气，免得有脚气，瞧瞧这段时间你的脚气是不是好多了？”

老六一年四季都要穿皮鞋，运动鞋加棉袜子，这次出去玩，我给他背了一双夹板凉鞋，回来后我把他的运动鞋全都洗了，收起来，出门就让他光脚穿凉鞋，老六渐渐的也习惯了，但如果说去逛商场或者吃饭，他还是想穿的正规一点。

“你没看全红婵去巴黎参加奥运会，还穿的拖鞋呢。”

上午还是火辣辣的太阳，这会儿要变天，预报明天后天有雨，不到六点，风起来了，走在林荫道上，三个人聊着天，说笑着，很快就到了美食街。

老六掏出手机让小六看，“你瞧我今天推掉了谁？”

“我高中的班主任。”小六看一眼。

老六笑，“对呀，他今年带的学生正好毕业了，约我打牌，我说今天已经坐上了，明天可以。”

小六说吃西餐，老六说，“给我要碗炒米饭就行了。”

不知道是我们去的太早，还是西餐厅已经做的像中餐厅了，里面没有人，“算了，你爸对西餐不感兴趣，咱换一家吧。”

一条街都快转完了，在街尾，突然小六眼睛一亮，“这新开了一家串串店。”

“走，进去瞧瞧，看着和成都差不多。”

虽然我俩知道老六也不爱吃串串和火锅。

出门之前，我已经偷偷的交代过老六，“每周陪小六出来吃顿饭，他喜欢吃啥咱就跟着，让他的心情和状态都保持最好，复习效果才好呢。”

我们刚站在门边看广告，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走过来，笑着说，“请进来看看吧。”

一个女服务员问我们几位，就给我们找座位，我说先看看产品。

小伙子把我们带到柜台跟前，“6毛钱一串，荤素都是一样的价。”

我们在成都吃的串串是7毛钱，三个人吃一顿花了148块钱，不过那天老六是感冒才好，没啥胃口，主要是我和小六两个人在吃。

看着环境也不错，已经有10多桌客人了，“就在这儿吃。”我和小六同时对老六说。

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个鸳鸯锅底，有免费的零食和饮料，还有冰淇淋，但小料要5块钱一份。

有在成都和重庆吃火锅的经验，我知道吃这种串串完全没必要用调料，因为火锅的味道就足够了，像我们的口味本来就清淡。

老六要了一份底料，主要是蒜泥和葱花，“我吃两碗也够本了。”

我笑他，“到哪都离不了蒜瓣。”

老六坐在座位上等着，我和小六去取餐，等我们过来的时候，服务员已经把锅底端过来了，一边是菌汤，一边是麻辣的，招牌上写着用的是重庆的X头火锅底料。

我说小六，“这个火锅底料挺有名的，在重庆听说过，在成都的地铁上也老是这种广告，昨天在超市里，我还看到这种火锅底料，要30块钱一包呢。”

小六看看墙上的价格表，“难怪锅底要36块钱呢。”

老六说服务员加了一大包和一小包的调料。

不过虽然他用的也是重庆的火锅底料，和在重庆吃火锅的感觉和味道完全不一样。清淡了好多，既不麻也不辣。就是厚厚的一层红油，看着辣人。

我和小六吃的满头大汗，老六只拿了几串蔬菜，在菌汤锅里涮着吃，吃了两碗蒜泥葱花，两盘免费的小零食，两杯饮料。

老六小声的说，“我看到服务员在数签，不像成都，人家直接把签放到秤上过称。”

小六拿了一杯酸梅汤，5块钱，这个要额外收费。

吃完了，我数了一遍签，不多不少，正好80串，“好吉利的数字。”

老六说，“你俩再去吃点，凑够100块钱，等会儿可以享受优惠。”

我问旁边一个正在收拾桌子的年轻服务员，“满100可以优惠多少呀？”

“10块。”

“算了，已经吃饱了。”

小伙子过来数签，“77根。”

我和小六相视一笑。

然后去吧台结账，收银员又给了一张15块钱的代金券，“下次来吃可以抵现金用。”

门口有免费的冰淇淋，我拿了两个小布丁，一个老冰棍。

小六说，“好多年没见过这种小布丁了。”

我悄悄的笑，“他还少数了三串。”

老六吃着老冰棍，“你想，他一天到晚数竹棍子也挺烦的。”

一般顾客吃完都会数一遍竹签，如果服务员数的少一两根，客人基本上没意见，如果说他数错了，肯定还得再数一遍。这也是变相的增加了工作量，我想服务员肯定心里也有数，干脆少数你两三串，皆大欢喜。

这顿饭花了92块钱。

老六提议到楼上去转一下，小六发现新开了一家零食店，今天刚开业，正在做活动，还可以抽奖，“妈，咱去逛逛，家里也没有零食了。”

老六说逛逛可以。

我心想，小六逛零食店，哪有空手的呀？

果然小六推了一个小车，“妈，你看他的饮料好全呀，好多我没见过也没喝过呢。”

“买吧买吧，今天打8.8折，价格也不贵。万一你等会儿抽个一等奖，再抽个小电驴子，还可以把我驮回去。”

小六高高兴兴的推着小车在里面找东西，不到20分钟小推车已经满了，全是些膨化食品。

老六的眉头皱皱。

我朝他使眼色，“这个假期咱的目的就是让他开心。”

满满一大袋子东西78块钱，老六说今天走的太远了，他提不动。

我找服务员又要了一个袋子，装成两份，我提饮料，老六提轻一点的零食，走不到二里地，老六把零食交给小六，“你也锻炼锻炼。”

我赶忙接过来，“小六写了一天的字，你得让他的两只手和胳膊放松 。”

小六说没事，他提得动。

爬上7楼累了一身汗，小六开空调，我找毛巾，准备去冲澡。

小六跑过来，“妈，你去关门和窗户，我先洗。”

老六在两个袋子里呼呼啦啦的扒着。

“你干啥呢？”我好奇。

桌子上的饮料像开会一样。

“我帮小六把零食归类呀。”

我哼哼一笑，“人家小六 想吃啥还不会找呀？”

“这显得我很关心他呀。”

老六把饮料 按高低个儿排成一排，“买了9种饮料。”

小六笑嘻嘻地冲澡出来，躺在沙发上，惬意的玩着手机。

“老六，咱们回来的时候几点呀？”

我冲凉出来，问还在 给零食开会的的老六。

他成天只会怪我乱花钱，不知道小六回来了，吃的零食水果比我们的生活费还多几倍呢。

老六看一眼手机，“到家才8:30呢 。”

我坐在小六的沙发另一头，“吃饱了喝足了，晚上还得再学习一个小时哈。”

小六坐起来反抗，“我今天的任务量已经超额完成了。”

我拍着他的腿，扯着他的脚趾头，“和你爸的脚长得一样丑，费鞋的很。在家里学习，啥都不让你操心，环境和心情都宽松好多，你尽量在家里多学一点，开学了去学校里就不会那么忙那么累了。”

“我再玩半小时。”小六知道，我认真的时候，和我基本上没条件可讲。

我坐在沙发上，戴上耳机，看电视剧，但也在掐着表，“9:00开始。”

“我11:30才睡觉，9:30开始。”

“前几天11点睡觉，早上7:30你都醒了，昨天晚上11:30睡觉，早上8点我喊你，你还睡得可香呢。”

小六说偶尔一次睡得香。

老六说11:00最好睡觉。

已经9点过3分了，我指着他的学习桌，“ Go away， As possible as quickly.”

小六犹豫了几秒钟，站起来拿着手机过去了，“妈，你的英语越来越厉害了。”

等我这一集电视剧看完，再扭头看小六，坐在学习桌上，正在安静地笑眯眯的玩手机呢。

“现在9:15了，老规矩，错一罚十，你浪费了10分钟，今天要多学半小时。”我笑眯眯的走过去。

小六赶忙把手机关掉，放到一边，“妈，你可真狠。”

“不要忘了，我的视力好的很，你爸在大街上露一头，我都发现了。”我把他的手机拿过来，又拍拍他的头，“去年冬天我要是狠一点，逼着你把雅思考过，你也可以像你堂哥一样申请国外的大学，今年也不会这么为难了，都是我太惯你的缘故。”

老六坐在餐桌上看手机，扭过头来，“你妈说的对。等明年工作找好了，有多少游戏不够玩呀。再辛苦一年。”

小六打开书本叹口气，“我要出生在新疆就好了。”

我笑，“你将来可以往新疆那边考呀，我也跟着你去吐鲁番，捡点葡萄吃。”

小六笑，“我把你送到火焰山去。”

现在的孩子，我算是看透了，为啥老六的侄子在家里备考了两年还没有考上，今年没办法才去了国外。

一个人关在卧室里学习，家长上班，除了做饭，基本上没时间和他交流，孩子也不愿意和父母多说。

小六从放假，除了睡觉，我俩基本上都在一个空间里，虽然老六规定我不允许管小六的学习，但你看他有时候玩手机，不提醒，根本都不自觉。

但我比以前改变了策略，不是强硬的质问，那样容易让他反感，而是用笑着商量玩笑的口气，小六倒是很乐于接受。

这哪是孩子备考呀，分明我这当妈的如果跟着用点力，恐怕也能考上。

小六一动不动的，一直做到10:40才站起来，“手机可以给我了不？”

“赶紧去刷牙，别把手机拿到卧室里，有辐射，我早起给你充电。”

“给我的手机也充点电。”老六在卧室里喊。

我把小六的手机和我的一起放到沙发的拐角上，“我去给你卧室的空调开开。”

小六无奈地摊开手去卫生间刷牙，“比周扒皮还狠。”

吃早饭的时候我没忍住，又说了老六几句，“小六学习的时候，你不要一会儿上厕所，一会儿喝水，一会儿放大屁。”

小六笑，“在家里就是放松呀，别管我爸那么紧。”

老六当时没理我，关上大门下了楼，他就不搭理我了，“以后咱俩各散各的步，我懒得和你一起，一天到晚滴答的烦死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