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在老家住了4天了，除了第1天上午是给外甥小二开家长会，这三天就是等着去娘家过端午节了。

五月初三我说回去吃中午饭。

大姐说没时间。

五月初四我说回去吃中午饭。

二嫂说石头要接王娟来过端午节。大嫂也要回娘家。

五月初五我说回去吃中午饭。

小秀说他爸要上班。

“你爸在家又不做饭，他上班就上着呗。”

小秀说，“家里来客了，我爸不得陪着呀。”

我心里冷笑，“他老母亲过生日，他都能赌气不来，没有他陪着，我们吃的还香一些。”

但这些都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老六回来都问我两次了，“这都放假回来等着了，咋还不去呀？非要等着最后一天去吃晚饭，还得往市内赶。”

以我的想法：把节礼送给父母就得了，真的没必要再在那里吃顿饭。

但母亲又不高兴，“让你们都花了钱还不吃顿饭，人家不得笑话呀。”

我早些年就给小六说，“等你将来工作了，不要因为过节和我和你爸过生日而特意回来。”

老六说，“你想多了，也就咱们这代人，还注重这些节日，00后的小孩才懒得搭理你呢。”

想想也是，别说小六记不住我和老六的生日了，我连小六哪天过生日都不知道，尤其是别人突然问我的时候。

为这事儿，小六还给我翻过脸，“妈，你实话实说，我到底是不是你捡来的小孩？”

我把医院的出生证明都拿出来给小六看了，还让给我接生的朋友，给小六讲他是咋出生的。

母亲说我，“你也是个当妈的，就一个小孩，小孩属啥，哪天过生日你都不知道。”

我都50岁了，每年过生日母亲总会给我打电话，“今天可得弄点好吃的呀。”

这件事的起因很简单，小六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们三个出去散步，正好遇到他的同学和妈妈，同学妈妈就随口一问，“你家小六哪天过生日呀？”

我哼哼唧唧了几秒钟，也没想起来。

小六扯扯我的手，“妈，你不是说我10月31号过生日吗？”

“啊对。”

同学的妈妈就笑，“小六属啥的呀？”

这个我回答的快，“狗。”

同学的妈妈看看我又看看小六，“看他的年龄也不像呀。”

小六不高兴了，“妈，你不是说我属羊吗？咋又成狗了。”

我只好掩饰着哈哈笑，“啊，对，是属羊，你看羊和狗都长得差不多，我经常分不清。”

同学和他妈妈走了，小六就问老六，“爸，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你们的小孩？”

老六拿个扇子对我的头猛敲两下，“你是故意的还是老年痴呆呀？”

我扒住小六的肩膀，“六少爷，别生气呀，我故意这么说的。我就是要给人家造成一种错觉，我对小孩不管不问，他的成绩还这么优秀。”

小六甩开我的胳膊，“你少自圆其说，你就是记不到。”

后来我就发狠了，把小六的身份证背的滚瓜烂熟。

有次我俩出去玩，需要预约门票，我麻溜的把小六的身份证输了进去。

小六高兴的说，“妈，我的身份证你都会背了呀？”

“那当然了。”我得意的笑，“你出生时6斤4两，51公分，见到你爸第一眼就笑。他个老东西只顾抱着你上楼了，我还躺在产床上，医生让他把我抱上去，你爸还回头瞪我一眼‘你少装，自己上去。’可怜我扶着楼梯，从2楼往3楼爬，那段距离不长，我觉得我都走了10,001年，把你姥姥心疼的直流泪。”

小六才算没有再纠结，我那天不知道他是哪一年出生的，属啥的了。

小六拥有手机都已经三年了，但他的电话号码我还记不住，这点我没告诉过小六。

下午4点多老六说，“我等会儿带你去兜风，我的电瓶车充饱了电，来回可以跑70公里了。”

我看看外面火辣辣的太阳，“已经在家里坐一天了，吃了晚饭咱还去东山头乘凉，再不运动，你看我的大腿和腰都一般粗了。”

老六躺在地板上看电视，“我给你带到北湖公园，咱在那里散步也是一样的。”

“太远了，我不想去。”

老六就赌气，“晚上我吃桃不吃饭了。”

“上午买的苋菜和空心菜多新鲜呀，再不吃完明天都烂了。”

我打了一个西红柿蛋花汤，炒了一盘苋菜，又热了一个昨天剩下的白馍。

吃了晚饭，老六去洗碗，又拿个抹布在餐桌上使劲的擦，“六毛，你这买的啥桌布呀，滴了一滴菜汤，我用清洁剂都擦不掉。”

我从沙发上跳起来，“笨蛋，我来擦。”

我去卫生间倒了点热水，又蘸点肥皂，使劲的擦还是擦不掉，反而把那一块白色的桌布都晕染成红色的了，“我这次掏了20块钱，买了一个高档的桌布，才用一天就染色了，可见这质量有多差，明儿个我就把它扯了，换4块西餐布。”

老六说，“下次桌子上滴了汤汁，就赶紧擦。”

我拿着抹布，靠着卫生间的门看老六洗碗，“老六，你知道我为啥要买4块西餐布不？”

老六笑，“还有小六的女朋友呢。”

“对呀，总不能将来咱们三个用餐布，让人家坐光桌子吧。”

说完我就立马改口，“不行，还是买三张，小六的女朋友如果来了，就让他们出去吃饭，现在的小孩你做啥他都不爱吃，这楼下有烧烤。”

老六哼笑一声，“听你这语气，好像小六马上都把女友带回来一样。”

饭后休息了半个小时，把WiFi的电源关掉，垃圾带上，和老六一前一后的下楼了，刚走到小区大门口，左边的空地上围了4个女人，地上堆了一大堆的毛桃。

一个大姐手里拿着袋子，一个还在旁边吃着桃子。

我想从右边过去，老六说，“咱过去看看。”

“不看，你昨天买的桃子，我才洗了两个，身上都痒了半夜。”老六爱吃桃子，爱吃李子，我只偏爱吃西瓜，小六喜欢吃樱桃和草莓。

卖桃子的大姐朝我笑，“我这是下午刚摘来的，你看多新鲜。”

老六让我过去问多少钱一斤？

“咱还要去散步，买了放哪儿呀？”

“我送上去。”

昨晚出来下雨，我让老六上楼拿雨伞，他都不愿意，今天想吃桃子，跑这么远了还要往楼上送。

另外两个大姐一边用刀削着桃子，一边喊我过去尝尝，“我也是咱这小区里的邻居，刚才我在群里发，好多人都来买呢。”

我走过去问多少钱一斤？

“2块。”大姐一边用手挠着胳膊，一边笑着说，“你尝尝，甜的很，正宗的五月鲜。”

早上我和老六去农村的大集，最便宜的五月仙桃也要4块钱一斤，好一点的都要5块。

我还没搭话，老六就心动了，“买10块钱的呗。”

我瞅他一眼，“我没带钱。”

老六说他带有手机。

卖桃的大姐说，“我也不给你称了，就可着这个袋子装，少说也得有10斤。”

另外的两个大姐就劝，“买吧买吧，好吃的很，我们刚才都买了。”

我在桃堆里还没挑出来一个完美的好桃子，大姐已经装了满满的一袋子。

“烂的你可别放里面呀？”我从袋子里捡出来一个压扁的桃子。

大姐又麻利的装了10来个，“放心吧，我的桃子回去放三天都没事儿。”

老六付了10块钱，我问这一袋子有多重？

大姐把桃袋子挂在秤钩上，“你要不相信，我就称给你看。诺，九斤半。”

我赶忙笑，“我不是怕不够称，我是怕你吃亏了，说好的10块钱5斤，你干嘛给9斤呢。”

大姐说，“自家种的桃子又不值钱，就是请工人帮忙摘比较费劲，你要去我桃园里，请你吃个够呢。”

老六笑嘻嘻地提着一大袋子毛桃，左手还拿着折扇，穿着员外版的丝绸大褂，“你在这儿等着，我把桃送回去。”

“大姐，你这有抹布或者水不，我洗个手。”一个桃也没捡住，摸了两手桃毛。

大姐放下袋子，不停地抓挠着他的两个胳膊，“我今儿个出来的晚，没带抹布也没带水，你看看我的两个胳膊都挠红了。”

我赶忙叫住老六，“我送回去吧，我得洗手。”

老六还舍不得丢开袋子，“你要是不洗手，我就送回去。”

哼哼哧哧的爬上7楼，也懒得脱鞋了，踮着脚尖把桃子放到阳台上，使劲的冲了一下手，又赶忙跑出去。

老六站在路边和我母亲说话。

“妈，你也和我们一块去散步吧。”

母亲说她已经走一圈了，再远也走不动了。

老六说，“这桃子真便宜。”

母亲笑，“你那买的都是小的，他3点多来的时候我们去买，10块钱三斤，又大又红鲜呢。”

我和老六顺着常走的那条道往东山上爬，母亲还在后面喊着，“可别去草地上呀，人家都打了药。”

昨天晚上下雨，山上来乘凉的人很少，今儿天晴了，这会儿又刮起了风，人渐渐的就多起来。

转了一山又一坡，还爬过两座桥，趟过一条河，路过一家桃园，我特意问了一下，“五月鲜多少钱一斤呀？”

老板说自己采摘8块钱一斤。

老六说，“油桃4块钱一斤，明儿上午咱来摘点。”

我俩把整个东山头全都爬了一个遍，犄角旮旯也下去看了看，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山上的人越来越多了，突然有个人叫了一声，“姑父。”

我还在东张西望，老六已经合上折扇，笑嘻嘻地紧走两步，“小秀，哎，大哥，你们也来散步呀？”

离得还没有两米远，山上的灯光不是太亮，我的眼神也不是太好，对面是小秀和大哥，还有他的两个孩子，我居然都没看到。

站在桥上聊了10来多分钟，大哥说，“咱们也回去吧，前面还有好远呢。”

两个孩子也想回家玩手机。

老六和大哥在后面聊着天，我和小秀并排在前面走着。

小秀问我，“明天你几点去我奶那儿呀？”

“下午4点以后吧。”

小秀瞪着大眼睛，“去那么晚干啥？我们准备明天早上8点就过来了。”

我笑，“你爸明天不是还上班吗？去早了家里也没人。”

小秀说，“让我大姑二姑也去早点，咱们好打麻将呀，石头说不定把王娟也带来呢。”

“那不可能，他还没结婚，把王娟带来，你爷奶要不要给红包呀？”

小秀嘴巴一咧，“王娟也是个麻将迷。”

“那你早点带孩子过去玩儿，我们中午还要睡午觉，起来了也都3点多了。还有，我们买的礼物要到下午4点人家才送过来呢。”

小秀眉头一皱，“你也是作妖，干嘛不让人家今天送来呀？”

小秀现在说话越来越没规矩了，训起我来，就像训他那10岁的小孩一样。

“今儿个让人家送来的话，我还得扛到7楼，明天又得扛下去。”

小秀停下来瞪我两眼，“你就是笨，今儿个人家送来，你不知道直接送我爷那儿去啊。”

“送去之后，你爷要留我们吃午饭，咋弄？不吃吧，他们心里不好过。”我觉得小秀有时候做事根本不考虑父母的感受，只考虑自己怎么来舒服。

小秀说，“你想的可真多，让你吃饭你就吃一顿呗。”

我哼了一声，“你爸今天休息呀？”

“休息，但他们今天去我姥家了。”

今年端午节放了三天假，老六也能休两天完整的，平常我们过节都是去父母家吃午饭，今年因为这个忙那个有事，只能去吃晚饭了。

小秀说他的两个孩子想早点来打扑克牌。

“你们先去吧。”

每次回娘家吃饭，进门他们就麻将一桌，扑克牌一桌，我还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要么和父母聊天，要么就枯燥的玩手机，和在家里有啥区别呢？

我其实是想问晚饭几点开，开饭前10来分钟去就可以了。

已经9点多了，我渴得要命，出门的时候又没带水，到我家小区后门，我问小秀，“你是回去呀，还是在这住一晚呀？我得回家吃西瓜。”

小秀往前一看，“再玩一会儿吧，你看我奶还在那乘凉呢，咱过去坐一下。”

小秀的儿子骑着车过来，嘴里咬着冰激凌，我笑，“快渴死我了，咋不给我买一个呀？”

小秀赶忙说，“你再去买4个来。”

男孩子跑得快，不到5分钟就提着一袋冰激凌过来了，我急不可待的拿出一个打开，颜色一半红一半绿，再看小男孩的嘴巴也被染色了，这一块钱一个的冰淇淋，一看都是色素拌成的，咬了一口，甜的要命。

小秀把袋子拿到老六跟前，“姑父，你挑一个。”

老六看着我手里的红绿冰激凌，“我不吃，这色素太重，吃了头疼。”

大哥也不吃，母亲也不吃，小秀的儿子说，“那我把这两个冰淇淋送我姥家，放到冰箱里，明天来了再吃。”

“别跑那么远了，等会儿你和你妹妹一人再吃一个。”

母亲找了一条干净的凳子，我和小秀两个都坐过去，一到9点多，我的眼睛就睁不动了，想睡觉。

小秀说他们每天都12点才睡觉。

五婶的两个闺女从我们跟前过，笑着和我们打招呼。

等他们走过去了，母亲羡慕的说，“咱村里最享福的就是你五婶，家里三个闺女，陪的房子，一个闺女给一套。”

我叹口气，“要我说一个家庭，要么全生女儿，要么全生儿子，不要又有儿又有女儿，将来女儿想回个娘家都难。”

我看看小秀的两个孩子坐在摩托车上玩儿，“就像你这俩孩子，现在看着挺好的吧，等你大儿子结婚了，小妞再想回来就不一定是啥样了。”

小秀了满脸不屑，“那不可能，这都在乎家长的教育。”

我哼了一声，“等你儿子结婚了，家里还能是你说了算？”

小秀黑着脸，“我有钱提前都给小妞了。”

“万一你是后来才有钱的呢？”小秀最近喜欢和我抬杠，可能因为我说了对大哥的不满。

小秀冷笑一声，“那该给小妞的，我一分也不得少。”

话不投机，我站起来看看手机，“我得回去了，渴得很。”

母亲说小秀，“这都快10点了，你还带着两个孩子，也赶紧回去吧。”

我从小区的后门进去，刚走到我那栋楼的楼头，看到三婶还坐在楼梯道门口，和一个老奶奶聊天，见到我就笑着说，“去你母亲那吃饭才回来呀？”

我笑，“三婶，你还在这儿乘凉呢，我们明天才去我妈那儿。”

我都走出有四五米远了，三婶又在后面喊一句，“你老婆子还在你这儿不？”

夜晚的农村比较安静，这已经到我家楼下了，我如果大声的回一句，老六在楼上可能都会听见，我又折回去，走到三婶身边，悄悄的说，“老婆儿三年前就不在了。”

三婶摇着蒲扇，“那你老公爹呢？”

“我还没结婚，公爹就不在了。”

三婶笑着说，“那你现在就轻松些了。”

我说，“是啊，这两年轻松多了，你没看我经常往回跑。”

一边用手扇着脸前的蚊子，一边爬上7楼，进门就看到餐桌上的那半块西瓜，一勺都没动，“老六，你咋不吃西瓜呀？放到明天就坏了。”

老六说，“西瓜留给你吃，我吃桃子。”

坐到客厅里小六的学习桌边，一边看着手机，一边用勺子挖着西瓜。

半夜里上了两次厕所，肚子撑的实在睡不着，吃早饭的时候，我对老六抱怨，“你昨晚上回来就不知道把西瓜吃一半，害我全吃完，肚子撑得慌。”

老六扫我一眼，“你吃不完，我也没听说你让我吃两口呀。”

我拿个蒜瓣放到老六碗里，“你是来的客呀，要吃东西还得人家让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