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牢里走出的那天，我满身伤痕。

我的妻子却被其他男人搂在怀中，问我是否知错。

“我知道我错了，这么多年我错的离谱。”

她高兴于终于将我的傲骨磨去，让我变得驯服。

我如她所愿，收回对她所有的爱。

她却又求我回心转意。

1

从大牢里走出来的时候，大牢门前聚集了许多围观的人群。

想来这些人都是顾城特意找来的吧。

他们对我褴褛的衣衫指指点点，对我早已被削去头发的发顶议论纷纷，他们说我身上的伤痕是被大牢中好男色的壮汉欺辱留下来的。

所有人都是嘲弄的神情，甚至有人拿出了烂菜叶和臭鸡蛋扔到我的身上。

对于这一切，我早已失去了感知，连日的折磨使我体力濒于崩溃。

若不是叶倾城终于松口让人放我出来，或许我早已命丧黄泉。

谩骂、嘲笑、讥讽，我全然不放在心上，只求能够活下去。

活着真好，不再遭受毒打和欺辱真好。

在那暗无天日的柴房里遭受多日毒打之后，即便是冬日和煦的阳光，对于此刻的来说，都显得格外刺眼。

我如同一缕飘荡的幽魂行走在大街上，由于脚上布满了藤条抽击后留下的伤口，疼痛难忍，我步伐虚浮。

终究还是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周围爆发出一阵惊呼，却无人伸出援手拉我一把。

我听见面前一个女子轻呼一声：“哎呀！”

这声音让我觉得有些熟悉，我抓着她的裙摆想看看是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

没想到她赶紧抽回裙摆，嘴里还骂道：“脏死了！脏死了！哪来的要饭的，还不赶走。”

“倾城……？”

街边虽然热闹纷繁，但那人还是听到了我的声音，紧接着，熟悉的嘲讽声传来，“还不起来？你这副惨状是做给谁看？打算丢我的脸么？”

“倾城，这人你认识？”

我抬起头，看到了与叶倾城并肩而立的顾城。

叶倾城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我瞬间趴在地上，全身颤抖起来。

正是他们二人，将我送进了那个仿佛人间地狱的地方。

“爬起来，丢人现眼的东西！”

叶倾城冷冽的声音传来，我害怕极了，害怕惹怒她，她会再次把我送回去，让我再次承受那非人的痛苦。

因此，尽管全身剧痛，我还是咬紧牙关，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浑身骨头都疼得厉害，我只能强忍着疼痛。

见我缓慢爬起，周围的低语声更加响亮。

“弄脏了我的裙摆，给我磕头道歉！”

我已经站起来了，她却又要我跪下。

我别无选择，跪在地上朝着叶倾城磕头致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弄脏您的衣服，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一个头。

屈辱吗？

或许吧。

可是大牢里的经历，我此生也不想再有了。

她嗤嗤地笑，而我不停地磕头。

她没有喊停，我不敢停下。

额头被地面的碎石划破，血流如注，有的流入我的眼睛，有的浸湿了我身下的土地。

我的头越来越沉，疼痛也愈发剧烈，当麻木感袭来时，我想起了爹。

想起了他生前教导我，云家的孩子要有铮铮骨气，所以他给我取名叫云铮。

对不起，爹。

为了活着，我已经失去那份傲骨了。

如果连生存都变得如此艰难，骨气又有什么用呢？

我只是想活下去。

突然间，有人用脚尖点住了我流血的额头。

额头被鞋子碰到后，更显疼痛，可我分毫不敢动。

“不过是倾城送你进去学点规矩，别再四处闯祸，你竟然委屈至此，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你是不是想用这种方式抹黑倾城的名声？云铮，可见你没安好心！”

我抬起头，看到了用脚尖点着我额头的顾城，他身边的叶倾城不耐地皱起了眉头，看向我的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与厌恶。

以前看到那样的眼神，我会越挫越勇；但现在，我全身都在颤抖，不敢直视她，只想逃离。

他们二人站在一起，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会有人赞叹他们是天生一对，佳偶天成。

从前也有类似的赞美，但那时的我，不信邪，处处都要和顾城争个高低，努力成为最配叶倾城的人。

如今我才明白，自己错得多么离谱。

叶倾城的眼中，从来都没有我存在的位置。

我没有回答顾城的话，只是愣愣地盯着叶倾城，许是被我看的烦了，她才语气冷淡地想拉起我：“行了，别演戏了，赶紧起来。”

这个动作却唤起了我最恐惧的记忆。

我抬起手试图避开，将双手挡在面前，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不要打我，我会听话的，求求你们。”

叶倾城的动作瞬间停滞。

她看着我，有些犹豫地问：“你挨打了？你不是演的？”

就在此刻，顾城忽然呼吸困难，整个人也向后倒去。

叶倾城赶紧扶住他，“阿城，你怎么样了！”

顾城大口喘着气，脸憋得通红，“我，我没事，我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云兄。”

“我本是好意，建议你让云兄学一些京城规矩，他小门小户的，不懂京城规矩也是正常。”

“但怕他丢了你的脸，所以建议让他在大牢学，却没想到让你们关系疏远。”

“我没事，你快送云兄去医馆吧，我喝点水缓缓就好。”

叶倾城赶紧上周围的茶馆为顾城倒了杯茶水，又端来喂他喝下，却全程没有看我一眼。

而刚刚她眼中对我升腾起的一丝犹豫也因为顾城的“病”烟消云散。

她看着我，冷笑一声，为顾城轻拍后背，让他的“病”能舒服些。

“阿城，你何错之有？他改不了臭毛病，还爱演戏，那就让他当着大家伙的面演个痛快！”

周围人瞬间爆发笑意，那是对我的嘲笑。

“好，我们就在这不花钱看戏！”

“表演个狗吃屎！”

叶倾城冷冷看着我，“这种人只会抹黑我的名声，我早就无法忍受了，阿城，咱们走。”

叶倾城扶着顾城，两人一同登上了马车。

我望着那辆马车，心中期盼它能快点离开，我想逃跑，我不想回到叶家。

叶倾城所在之处，对我来说就是死亡的深渊。

我对她的爱已经耗尽了全部身心，无力再爱下去。

只有远离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我相信，我离开后，她一定会很开心。

毕竟，她那样厌恶我，那样渴望我能消失。

然而，我的期待落空了。

马车里传来她的声音。

“站在那里做什么？等着我请你吗？”我不敢违背她的命令，僵硬地起身走上前去。

还未靠近马车，顾城便发出了嫌弃的声音。

“呕，倾城他好臭，呕……”

“阿城你怎么样？”

“我没事，我可以忍忍，云兄看起来身体虚弱，便让他上来也无妨。”

叶倾城的声音过了片刻才响起，“云铮，你……”

我不等她说完，立刻道：“我知道，我可以跟在马车后面走回去。”

她并不知道，此刻能不跟她待在一起，对我来说是件多么庆幸的事情。

马车内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传出一句冰冷的话语：“随便你。”

十几里的路程，我便这么一步一步踩着血脚印走了回去，我的双脚从疼痛难忍到疼痛至麻木。

然而，我的内心却感到轻松无比。

只要不与他们在一处，怎样都好。

叶家门口，叶夫人迎了上来，见到我这副模样大吃一惊。

“这是怎么了？不是去学规矩了吗，怎么弄得像乞丐一样？”

她的脸上既有三分心疼，又有七分嫌弃。

叶倾城扶着顾城下车，看都没看我一眼。

“不过是装出来的，娘不必在意。”

叶夫人显然相信自己的女儿，她摇摇头，那三分心疼也随之消失了。

“云铮，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这都是为了你好，作为叶家的赘婿，你该懂些礼仪，别总给倾城丢脸。”

“今天你这样，我就不多说了，但是凡事要有分寸，晚饭别吃了，站在院里想想今后该怎么做吧。”

我只能唯唯诺诺地不断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叶倾城等叶夫人说完后，则是扶着顾城进了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