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耳光把她这两年来堆砌的自信扇得粉碎,不留情面

淼淼讲小说 2024-05-24 06:39:19

图片来源于网络

日暮沉沉,楼道里灌起来的风薄情的很,像有无情的手将脸上的肿痛伤口反复撕扯,不流血,疼得掉泪。

那个耳光几乎要把她这两年来辛苦堆砌起来的自信扇得粉碎,不留情面。

“就你这样的还能评上区优秀幼师?”

“要是轩轩走丢了你担得起责任吗?这巴掌还给轻了呢!要不是看在你们幼儿园态度好,非要把你告教育局去!”

女人刻薄伤人的苛责仿佛近在耳边。

杜禾吸了吸鼻子,钥匙旋开了门。

阳台窗没关,血盆大口呼呼漏着风,激得她猛一哆嗦。

地面散落着一张张写过的试题纸,桌上那本招聘考试题库被吹开了,正快速翻着页。

她抬手去按开关。

啪嗒一声后,这间单人宿舍依旧昏暗一片。

“我没提醒过你今晚停电?发什么脾气呢?要我提醒你这个月房租还没交吗?”房东嗓门极大,语气刻薄透了。

杜禾喉咙酸的发堵,哽咽着一字一句回过去:“不用你提醒,我明早房租交完就退房。”

没等房东回话,她狠狠摁了挂断键,同时也狠狠地拉上窗。

屋内原本狂躁的一切瞬间静止,耳边剩了自己沉重的心跳。

杜禾蹲下去捡纸,眼泪无声砸在薄薄的打印纸上,边缘晕开成一个又一个圆。

一枚泛黄书签在纸的缝隙里滑落,掉在她脚边。

回忆的洪水猛兽往往来的猝不及防,这种毫无预警的伤害,跟削苹果时割到手指还痛上千倍万倍。“如果心烦,请拨打以下电话,一切服务,包您满意。”

后头接着的一串数字,笔道深刻字迹工整。

她知道的,那串数字早就已经打不通了。

视线被泪水模糊,杜禾咬唇竭力不发出一点声音,用力蜷起的指关节却泛起了白色。

窗外的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慢慢黯下去,市民中心的高塔亮起了光。

橘黄色的,照亮了漆黑夜幕,在四月初春的汕城夜晚,看上去很温暖。

温暖而残忍。

残忍地一遍遍提醒她,在这偌大的城市里,她其实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

高二那年的冬天,某日一节课间操结束,她穿着奶黄色外套站在小卖部门口,哆嗦着朝手心哈气。

冬日许久不晴的灰霾天空,像积压许久未写的数学练习册一般令人喘不过气。几棵不知其名的树木掉光了叶子,光秃的枝干似乎抵御不了汕城的寒潮。

好朋友还在小卖部里挑选心爱零食,她站在视线中心,承受着被同年级的同学认出的尴尬。

大家都在抢着买两元一碗的鸡汁面,小小的摊子被围得水泄不通,热气蒸腾,白烟盘旋而上,消失在薄凉的冷空气里。

“喂,别挡道。”一个很拽的声音,低沉,凉淡,冰块碰撞般在她头顶响起。

那已经不算是他们的第一次碰面,但他给她的感觉却比第一次还要自我。

第一次,在学校的围墙上,他半蹲在高处,她抱着书仰头与他对视,树叶的遮蔽让光与暗交汇在他脸上,他的眼神充满敌意和警告。“别告诉老师,不然放学蹲你。”他威胁道。

很有效果的一句话,她乖巧地把这件事烂进了肚子里。

此时刮起一阵寒风,少年不怕冷,穿着单薄秋季校服,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汁面,擦肩而过时能闻到一股调味料的咸香气,隐约间还掺杂着一股桃子糖果的甜香。

她突然间就晃了神。

她有意无意间打听过他,常常在成绩不好的女生嘴里听见他的名字。升旗仪式上偶尔还见过他站在校长身边,低着头听批评,微屈的脊背却满身傲劲的样子。

他在理科班级里做吊车尾的混混头子,三天两头就泡网吧,一言不合就和校外的学生干架,他就是坏学生里最坏的那个。

他模样好看,不缺喜欢他的女生,但几乎看不到他跟任何女生站在一起说过话。

他们之间不应该会产生任何交集。

那时候的杜禾是这么想的。

她这种只跟学习打交道的人,没有胆子招惹这样的坏学生。

但平行的两条直线,却偏偏彼此脱离轨道有了相交的那一天。

像是过了很久,仿佛是几个世纪。她浑浑噩噩地醒来,梦里温暖的不真实的一切让她泪流满面。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窗外只剩了几点寥落的余灯。

漆黑的手机屏幕倒映着一张憔悴悲伤的脸,她捡起脚边的泛黄书签,边角起了毛,像尘封破旧的回忆。

明明已经知道拨不通,却还是拨了过去。

机械女声无情戳破她的可笑妄想,一遍遍重复播放“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年久失修的收音机被回忆的碎片卡住,发出刺耳而绝望的哀响。

而她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嚎啕大哭的理由。

西中每年秋季都要办一次运动会。

杜禾本来报了100米接力,运动会当天却来了生理期,只能在观众席里加油助威。

男子50米,他一出场便是焦点。

他的名字一次次在她耳边响起,杜禾怔怔地看着那道身影像离弦的箭往终点冲去,欢呼声沸腾在他破线的那一刻。

运动会结束后,她在主席台边捡到一件校服外套,散发着干净的皂荚香气。

在隐秘的领口内里,用针线绣着一个“霖”。

猜到校服主人会是谁,心突然间狂跳。

也就是在秋风骤起的落叶时分,杜禾回眸看见宋霖,他手上捏着一个空瓶子,噼里啪啦地响着,此时此刻竟有些刺耳。

他眸色淡淡的,嘴角的弧度几分散漫,走到她面前,视线轻巧落在她手上的衣服上。

“谢了。”他抽过衣服,睨她一眼,“你叫什么……禾对吧?”那一眼像炽烫的火石擦过她脸颊,烫了一下,开始荡开密密麻麻的刺痒。杜禾没说话,见他抬手,将空瓶瞄准她身后几米的垃圾桶。

他擦肩走了。

咚地一声,杜禾感觉她内心有什么也跟着一起落地了。

-

一家热气腾腾的早餐店里。

七八个身穿蓝色训练服的男人坐满了两桌,吃着简单的豆浆油条。

而几乎店里头所有的女性,都情不自禁不约而同地看向其中一桌,坐在中间的帅气男人。

明明是能拉低人颜值的短寸,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特别是他挺直的脊背,还有卷起的袖口下方线条流畅,力量蓬勃的手臂,都透着一股该死的热血男人的魅力。

偏偏他却板着个冷脸,一双剑眉微挑,心情并不愉悦。

同桌的一伙人迟迟不敢出声。

“头儿……”队里年纪最小的冯晓宇试探着开了口,“你别尽怪自己,那时候情况危急,谁也没想到那扇门后边有煤气罐啊……”

冯晓宇还要继续说,一旁的沈浩“不经意”撞了下他肩膀,止住他下面的话。

宋霖腮帮用力咀嚼着油条,冷眼一扫,所有人都低垂着头不吭声,等待着一场斥骂。

他却什么也没说,一口饮尽碗里的豆浆,起身去付账。

副队周智是个有眼力见的,他低声喝了一句:“吃完赶紧走!别忘了身上的任务!”

一帮大男人立马解决完,陆续大步跨出了早餐店。

春日早晨的阳光温暖明媚,照在深蓝色的训练服上,一排消防员笔直列队,自成这条街里最惹人注目的风景线。

“立正!跑步走!”宋霖领着队员,小跑着进了消防站。

核心与耐力,反应和实战是每天常规训练里必不可少的部分。训练中宋霖对队员是下了狠劲的,但大家心里都钦佩他。

“头儿就是所谓的刀子嘴豆腐心,别看他平时训练挺魔鬼,但他会帮我铺床给沈浩打水,做事照顾人比谁都细心了。”

冯晓宇一说起宋霖,就化身忠实迷弟,噼里啪啦把他身上的优点说个遍。

凡是有新来的不懂事,私底下说宋霖坏话,被冯晓宇他揪住了,便会苦口婆心地洗脑一阵,把新人训得服服帖帖。

“火场上就是跟时间赛跑,只要慢一步,你就失去了救一条生命的机会!那么你就不配当一个消防员!”

“这次的任务犯的错误,我自知有错,甘愿受罚,但我不希望再出现第二次!”

“明白了吗!”掷地有声,如天令不可违抗。

“明白了!”

下了训,休息时间里,他二姨给他打了电话。

她一向担心自家外甥的终身大事,相亲是一趟一趟的赶。二十八岁的大男人,身边一个女性朋友都没有,她怎能不着急!

“明天你休假,趁着这机会,去约一约那个陶小姐,人家念你好久了,约会你一次没去!难得人家对你有意……”

宋霖皱了眉头。

什么陶小姐,有这个人吗?

“你忘啦?就是我堂妹朋友的女儿呀!长得可漂亮了,性格也挺不错的,你一定要去见见!别老是顾着队里。”

他终于是听得不耐烦了,说了句“知道了”便潦草挂了电话。

深夜的消防站里寂静无声,宿舍楼里却久久亮着一盏灯。

宋霖躺在床上,借着橘黄灯光,手中银色怀表里的那个女孩,笑得灿烂。

回忆如潮水,总在意志脆弱时袭来,死抓住他心脏,每每近乎窒息。

“你太美好了,我这个烂人,配不上。”

倾盆雨夜里,他握手机的右手颤抖着,听电话那头的她的呼吸,电流声里女孩的回应轻轻浅浅,听不得半分情绪。

“好,我知道了。”

他当时就在想,如果她能失声痛哭,说挽留的话,那他一定会不顾一切跑去她家,跟她说,“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永远陪着你。”

但她没有,她只是说好,然后挂断了电话。

她噩梦里惊醒,后背一片汗湿。

今夜无月,拉了窗帘便乌暗一片,寂静中她一阵耳鸣,摸到床头那瓶拉莫三嗪,倒了两颗喂进嘴里,苦味蔓延舌尖,喉间却异常干渴。

踉跄着走到厨房倒一杯热水,等水开的时间缝隙里,一阵凉风透过窗户缝拂在她皮肤表面,恍惚间,她仿若回到了那个初秋凉如水的凌晨。

推开房间门,刚才经历的争吵留下的狼藉已然被收拾干净,母亲指着她鼻子叫她滚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好像一点都不重要。

这样的争吵已经自高二开学以来持续了半个月,她快受不了了。

一点钟,她收拾书包跑出家门,来了一场不顾后果的离家出走。

夜风湿凉,大马路上被路灯投成亮橘色,明晃晃在脚下铺开。她脚步匆忙,走得莽撞,迷迷糊糊跑到学校后门那条无名街。

街边摆了夜宵摊,大锅里的生滚肉片粥咕噜咕噜冒热气,架起来的白炽灯一照,白烟缭绕下人脸也看不清。

把玩打火机的那只手指节纤长,动作间极具撩拨意味。

杜禾视线不敢乱瞟,独自抱紧了怀里的书包。

她知道桌对面的这个人,一直在看着她。

强装淡定,等那碗粥上来。

改装摩托车的轰鸣由远及近,这是半夜醒来后经常听到的,属于社会青年的狂欢。

“嘿!这不是宋霖那小子吗?半夜妈妈那里喝不着奶出来丢人了?”

打火机的金属边角泛起来的光在杜禾余光里闪了一下,紧接着啪嗒一响。

杜禾勺子柄没捏稳,掉进碗里咣当一声。随即就有人被一脚踹翻在杜禾身侧。

明明应该逃开,此刻她大脑反应却来得极慢,直到宋霖拐起她胳膊将她往里边一推——

老板的大叫声和着桌椅掀翻的声响惊扰了深更半夜的安宁,杜禾瞪圆双眼,目睹一场手段恶劣的斗殴。

过程太快,结局意外,宋霖踩着挑衅那人的脑袋,朝他脸上啐了一口。

“没实力装啥x?你妈尿骚还滋不醒你?”

他嘴角一勾,唇红齿白,像极地狱阎罗。

那几个混混跑了,警察也没来,帮摊口老板收拾完狼藉,宋霖主动赔了钱。

那时杜禾抱着书包懵在原地,他凉凉投来一眼,笑话她:“现在上学还太早了吧?”

他那么坏那么坏,可是为什么,看他一眼,心口发颤?

杜禾摇摇头,追上他的脚步,问他:“你知道车站最早几点发车吗?”

宋霖步伐迈得快,她小跑着才能跟上,失修人行道有坏掉的板砖,凹凸不平,她跟得踉跄,险些摔倒。

他没理她,没有停下来回她话的意思。

“求求你了,告诉我。”她扯了扯他的袖口。

宋霖接下来的一番话让她僵在原地。

“你是好学生,别试图变坏。明天周一,我没记错的话升旗仪式你还要上台讲话,怎么,离家出走啊?有什么比天塌了还要可怕的事吗?听我的,现在回家睡你的觉,明天我想在国旗下见到你。”

“你叫……”宋霖皱了皱眉头。

“杜,禾。”她不自觉加重了呼吸,感觉喉咙发紧。

“我记住了。”宋霖点点头,“放心吧,我明天一定不会迟到,也会带头给你鼓掌。”

他话好多,他跟其他女生说过这么多话吗?

“怎么,还不回家?”他歪头看她。

“谢谢你。”

“诶!我打架的事情别告诉老师。”

“噢!”

他被街灯拉长的影子消失在街口拐角。

她回到家睡了一觉,早上八点的升旗仪式,杜禾果然在人群中看见了他。

少年朝她笑,为她第一个鼓掌,明媚如春日阳光。

她满心恍然,热水壶显示灯啪嗒一声跳灭。

杜禾去拿,倒水的手发着剧烈的颤。

“怎么了?”

身后传来程以骁的声音,她回头,未察觉水杯水已满,溢了出来。

程以骁忙把她捞进怀里大步退后,热水滚烫,顺着台面流下来,滴滴答答溅在地上。

热水壶盖开着,水汽缭绕,白烟氤氲在她眼底。杜禾目光呆滞,看着地上一滩水迹。

“我只是想喝水。”杜禾被他牵往客厅的沙发坐下。

程以骁去给她倒了一杯温白开,看着她大口喝下去。

“慢点,不着急。”

下一秒她便呛咳出来,咳得厉害,咳到几欲断气,随后发出低低的呜咽。

一霎之间,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因失去一颗心爱的糖果而哭得撕心裂肺。

程以骁只能抱住她,拍打她背,直到怀里的人儿昏睡过去,再无半点声响。

认识她这么多年了,杜禾的脾气他心知肚明。做她主治医师的那段时间,眼见她屡次三番病情发作,百般折磨自己,他的心还要疼上百倍千倍。

他不全知晓她的过去,但是他知道,的的确确有这么一个人,霸占了她的青春,霸占了她本应该快乐的人生光阴。

他喜欢她,向她告白,全心全意对她好,只希望她能忘掉过去,成为一个开心的人。

但直至现在,他还是无力改变。

而她,从此成了没有灵魂的躯壳,残余着些许意识,混沌地,行尸走肉般活着。

不复以往。

_

“宋先生,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男人缓慢抬起眼睑,视线从杯中的黑咖啡上移到女人美丽精致的脸,失焦的眼神复至清明。

从面前的这位陶小姐对自己的生活与理想津津乐道开始,宋霖便已没有了再与她交流下去的欲望,慢慢地就对一杯黑咖啡晃了神。

他是什么时候爱上喝黑咖啡的?

女孩穿着白衬衫,腰系深棕色围裙,咖色头巾束住了乌黑长发。那一刻阳光如她手中的新鲜牛奶倾注而下,暖暖地罩住了她。

杜禾背对自己,认真参照食谱,在做一杯顾客要的卡布奇诺。

那时高三休学复读的她在一家咖啡馆做寒假工,宋霖有事没事就会去找她,千百般逗她玩。

菜单里能喝的都喝了,就剩他讳莫如深的黑咖啡。

他刚要过去,就见杜禾笑着朝一个男人打了招呼。

女孩抱着菜单本走到男人面前,低下腰跟他说着什么。

聊得还挺开心,头还挨得那么近,近到宋霖心头一团怒火,拳头攥在膝盖处,绷得咯吱响。等杜禾回到吧台时,他走过去,板着一张脸,语气也硬生生扯得满不在乎:“那男的谁呀?娘们唧唧的。”

“你不认识。”杜禾对于他的出现已经见怪不怪了,清洗了奶杯,问他,“今天点什么?”

“跟他一样的。”

杜禾瞥他一眼,嘴角学着他微微一勾,善意提醒:“人家点的黑咖啡。”

“黑咖啡怎么了,我又不是不能喝!”

逞能的后果是,他喝了那一口苦涩如药的深色液体后,到洗手间呕了半天。

回座位的时候,正巧看见杜禾送那男人离开。

她应该是下班了,摘掉了围裙,背了包出来。

“自找苦吃。”她嘴里含着奶糖,手心也摊着一颗,“耍帅失败的滋味好不好受?”

宋霖心情差到极点,那杯深色黑咖啡漾着午后阳光,仿佛也在嘲笑他的无能。

他赌气一口喝完,眉头紧蹙的样子叫杜禾不禁莞尔。

口腔里的苦味叫他难受,宋霖也不接杜禾的糖,一言不发地拽着她走到咖啡馆左侧的无人小巷。

他眉眼间尽显沉郁,手臂圈起的空间狭小,她在其间目光闪避,慌了阵脚。

他霸道吻住她,惩罚性地咬她的唇。

“你干嘛!”杜禾有些羞恼,朝他胸膛轻轻捶了一下。

他笑着继续吻她,辗转几番后,舌尖勾走她嘴里的奶糖。

“刚才我很不好受。”

宋霖咬住她红透的耳垂,暧昧如这薄薄无边日暮,声音因情动而沙哑。

“现在好受得要命。”

这场相亲的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不好意思陶小姐,我觉得没有进一步认识的必要。”宋霖拾起椅背上的黑色外套,起身对愣神的陶小姐点头,“账我付了,谢谢你跟我介绍了这么多,再见。”

“宋先生对我有意见可以直说,你这样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女人的质问被他撇在身后,玻璃门拉开,眼前世界又是一派世俗喧嚣。

已近中午,他打算随便找个地方解决午餐,再联系中介公司谈房子的事。

车内蓝牙电话打来,恰恰是来询问情况的二姨。宋霖深吸口气,点了接听。

“你今天跟陶小姐说什么了?人家给她妈妈打电话,都哭得快断气儿了。”

“没说什么,就跟我不喜欢她那个意思差不多。”

“这样的好女孩你都不喜欢?那要我上哪儿给你找媳妇儿去?你外婆等抱曾孙等得紧!要是你爸妈在天有灵……”

宋霖赶忙打断她:“二姨我在开车,先不说了,我晚上再回去吃饭,挂了。”

“嘿,这孩子!”

宋霖二姨苏慧叹口气,攥着电话半天没放。

二姨丈邓志刚正在看报纸,见她这副丧气样子便笑话她:“你瞧瞧你,别的事也没见你这么上心过。”

“我这不是替他着急嘛!你看看咱妈,想着抱曾孙都不知烧了多少根香了!”

“皇帝不急太监急有什么用?再说了年轻人,谈恋爱结婚哪能顺便凑合?得看合不合适!”

“得了得了,就你清心,跟你那些报纸电视过日子去吧!”

苏慧骂骂咧咧进厨房做菜去了。

邓志刚无奈笑一声,掸了掸报纸继续看。

突然屋内老人喊,“慧儿啊!志刚!快来!”

两人闻声急忙赶去,只见老妇手里捏着一张老相片,见了宝贝一般笑得合不拢嘴:“你们快看呐,阿霖原来已经有女朋友哩,长得还挺好看哩!”

相片里,少年宋霖手搭着长发女孩儿肩膀,对镜头笑得孩子般开心。

女孩则双目含羞,嘴边一对酒窝格外迷人。

苏慧说:“好家伙,拖了自己这么久,敢情是为了她!”

宋霖外婆已经是有些痴呆症状了,认不出这是一张老相片,还高兴地叫苏慧让宋霖带这女孩儿回来见见。

“见什么见,这人儿早就跑了!”苏慧想起往事就恨得牙痒,“说起她就来气,不说了,我菜要糊了!”

邓志刚也没说什么,给老人倒了杯水,也出去了。

外婆听了苏慧的话有些迷惑,对着相片是看了又看,半晌后对着照片里的女孩喃喃道:“你不是小禾吗?你顶喜欢我们阿霖了,还跟我说要嫁给他呢,你现在在哪里呀?阿霖找你找得可辛苦哩……”

老人在屋里头嘀咕开了,慢慢地也没有声音。

只有收音机里的老京剧咿咿呀呀地拉长了唱,颇有些哀戚和悲苦。

今天傍晚程以骁陪杜禾去幼儿园办了离职手续。

但杜禾没让他进去,叫他在车上等。

园长看着手里的辞职信,再看她几天不见便已如此憔悴消瘦,惋惜又心疼:“你好好养身体,想回来工作告诉我一声,随时欢迎你。”杜禾笑着道谢作别,走出园长办公室途径自己所教的班级。正是孩子离园时间,班里所剩无几的孩子乖巧地坐在位置上玩玩具。

她偷偷看了一眼,快步走过。

出幼儿园时有孩子叫她杜老师,她循声看去,是她班上叫轩轩的小男孩。

杜禾对他笑着招了招手,却收到轩轩妈不友善的眼神。她指着自己,跟一旁的家长说开了:“我之前跟你说的就是她啊,现在已经被辞退了,真是活该……”

杜禾笑容僵在了脸上,傍晚的风不凉,她却如坠冰窖。

身后传来一串童真对话。

“邓糖糖,你帅叔叔怎么还不来接你啊?”

“嗐!估计他在排队给我买汉堡吧。”

“你叔叔是消防员?”

“对呀,其实也没什么可厉害的啦,他现在连老婆都没有……”

暮色里,程以骁靠在车边对她挥手,怀里捧着一束玫瑰。

她却蓦然忆起,有一次她因为作文离题,被语文老师罗红菊叫去了办公室。

出来时已经放学很久了,校园里空荡荡的,就剩操场两边还有几个打球的男生。

她穿过操场,走出校门。

黄昏时分,世界被余晖镀染成暖金色。

“喂——”有人在马路对面喊,她抬头,一眼就看见了他。

宋霖手里是一大捧带着绿叶的荔枝,红艳艳的,打眼得很。

杜禾刚被批评完,眼里还是湿的。看到这一大捧她爱吃的荔枝,还有宋霖脸上的脏灰,一时间说不出话。

“愣着干嘛!吃一颗看看甜不甜,我和大鹏他们一群人在罗红菊家后院里摘的,都被我们摘完了。”

他剥开一颗,叫她张嘴。

“这样不好吧?”

“怎么不好?她批评你的时候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张嘴!”

很凶,又很可爱。

嘴里的荔枝很甜,甜到心里。她和宋霖一路吃,一路聊,到了杜禾家门口,他怀里就剩光秃秃的细枝干。

“这很可以,留着回去打熊孩子。”见杜禾感激的眼神,他都不好意思,“行了,你快进去吧,免得你邻居看到了又跟你妈说。”

杜禾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巾,水壶里倒了点水,浸湿了给宋霖擦脸上的脏灰。

那个傍晚的霞光很美好。

美好的还有那个情难自已的拥抱。

四月,已是繁花开尽的时节。立交桥上杜禾看见夕阳下的花树,白的粉的花朵艳丽地绽放。

本是无尽的烂漫,杜禾心境寥落,只觉得这世界格外的虚无缥缈。

连她都认不清,自己是否真的还活着。

车里开了暖气,程以骁正在预订今晚要去的餐厅座位。

“我听朋友说聚湘德家的虾皇饺和流沙包都不错,带你去尝尝。”

“好。”

杜禾看起来精神萎靡,兴致不太高,程以骁担心她方才是不是遇了什么刺激,想要问,到嘴边又咽住了。

“不舒服吗?那我们回去简单吃点,晚上早点休息。”

程以骁在路口掉转,手搭上杜禾的手心轻轻握住了。

男人的掌心干燥温热,有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他向来沉稳温和。

印象里她第一次入院,在被捆绳束缚住手脚,意识不清歇斯底里的时候,穿白大褂挂实习证的程以骁背光站在她面前,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

他声音温柔,春风般抚平她汹涌情绪。

他那时说的话她记了好久。

“心有光明的人,即使深陷黑暗一时,也能得到希望与救赎。”

到家里程以骁下厨煮了蔬菜面,煎了两颗荷包蛋,两人面对面在餐桌上吃着。

“多吃点,锅里还有,荷包蛋也要吃,补点营养,你最近都瘦得只剩骨头了。”

“是不是抱着硌到你了?”

她竟有兴致开此般玩笑,程以骁懵住。

昨晚她抱着枕头敲开了他房间门,说话软声细气:“我一个人睡不着,能陪我聊会儿天么?”

许是深夜容易情绪泛滥,杜禾屡屡提起在医院里的过往。他避都不能避,只好依着她,回忆两人相识后那些在压抑环境里发生的事情。

“那天病房里新来了个女孩子,情绪很激动,要往大门跑。护士和医生抱住她要把她捆在床上,我记得你当时也在,你还被她咬了一口,都咬出血了。”

暖色夜灯下她眼睛乌黑,没有光亮。语气很平静,像说书人在叙述一个老旧故事。

“这么久的事,你还记得?”

“大部分都忘了,也就记得起一些。”杜禾又问,“你那时候是不是很疼?但你表情很冷静,眉毛都没皱。”

程以骁失笑道:“你这些细节记得倒挺仔细。”

他回忆了下当时的场面,“当时有点精神紧张,也没多大感觉,过后处理的时候,还是有点疼的。”

杜禾低头,手抚摸了他裸露的手臂:“应该在这个位置,要是咬得再深一点的话……”“怎么?你嫌我不够疼?”

“如果是我,估计会咬下一块血淋淋的肉吧。毕竟,我心里的梦魇,更要多,更要可怕。”

程以骁暗了眸子。

转瞬揉乱她头发,责备里带宠溺,将被子拉高盖她头上。

“脑袋瓜装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早了,快睡吧。”

杜禾从被里探出一双乌黑眸子,定定地看着程以骁。

他无奈,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安心睡吧,小公主,明天的太阳依旧会升起。”

“抱着我睡吧,我能安心一些。”

程以骁失笑,却还是拥她入怀。杜禾双手护在胸前,潜意识里隐隐透着抗拒。

她似乎丧失了安全感这种东西。

过马路会抓紧程以骁衣袖,坐下时腿会紧紧并拢,坐拥挤地铁会躲在最安全的角落,路过高楼会下意识躲避。

她睡在他怀里,却还是会做梦念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意乱情迷的那晚,他在最后一刻止住,翻身仰躺在她旁边,心里豁出一个血淋淋的大口。

不甘心占据了整个心房。

五年光景,流水匆匆过,她还是放不下。

然而,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都放不下。

如侵立删

0 阅读:48

淼淼讲小说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