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恩师周儒琛是世界最顶级的脑科专家。

留学归来后，我为他定制最详尽的手术方案。

身患恶性肿瘤的他把我叫到研究室，叮嘱我：

“陈若，我希望这场手术，你可以切除我的大脑，保留病灶。”

1、

我的恩师周儒琛是世界最顶级的脑科专家。

从他门下毕业后，他专门约我谈了一次话，问我愿不愿意出国深造，继续攻读博士。

以他在国际上的影响力，可以为我申请到世界上最好的医学高校。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家境贫苦，是周老师为我垫付了读研时期的全部费用。

现在他甚至愿意出资让我出国深造。

离开前，我跪在周老师身前，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

他笑眯了眼，将我扶起：

“陈若，你是学生，我是老师，我帮你是应该的。我们之间不兴这个。”

师恩难报，我红了眼，嗫嚅了半天，吐出一句：

“老师，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如果有一天老师有什么匪夷所思的研究成果的话，我希望你可以百分百尊重我的决定！”

“这是肯定的。”

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我从不会质疑老师的权威性。

“你要是愿意，等你留学回来后，我想收你做女儿，可以吗？”

周老师年逾五十还没有后代，他这么看重我，我为他养老送终都是应该的。

我当即就答应下来。

五年异乡求学，呕心沥血，我终于成功毕业。

可当我回国的时候，却得知了一个天大的噩耗。

周老师的脑子里，长了一个恶性肿瘤。

医者不能自医，全世界对这项手术最擅长的人得了肿瘤，那么由谁来治呢？

全国数不尽的专家都束手无策。

他们出了不少可圈可点的方案，但都被一一驳回。

并非不可行，是周老师咬紧了牙关，拒绝掉一切手术治疗。

像他这样的泰斗级人物性子一旦倔强起来，不管是学校还是医院方面，都拿他没辙。

包括先前毕业了的一位师姐也劝过他，甚至还有一些政府高官都前来拜访，希望周老师可以接受相应治疗。

但他的话术却始终没变。

“拒绝手术。”这四个字几乎成为了他的口头禅。

终于得知我即将毕业的消息后，他才开口：

“陈若要回来了，如果真的要手术的话，那就让她来吧。”

这话一出，大家都松了口气。

他只要松口，那就还有的治！

我是周老师最得意的门生，没有人会怀疑我专业水平。

又有传闻我被他领养，这把年纪的老人，希望把自己的命放在最亲的人手上，完全可以理解。

刚下飞机，我就被专人接走。

2、

会诊室内，满满当当坐满了国内各大专家。

师姐沈卿也在现场。

他们曾经都是我需要仰望的存在，但如今这么多人，却在等我到场开会。

我顾不上自豪，拿起周老师的检查报告和CT细细端详了一阵。

他们眼神热切，希望我尽快给出答复。

很快，我脑子里就出现了三套治疗方案，但又被我一一否决。

我当即询问道：

“老师这些年身体状况怎么样？”

“周院士这些年一直很注意锻炼身体，如果不是这次体检，谁能想到他的脑内有这么大一个恶性肿瘤啊？”

“师妹，我们几个也经常去探望老师，他脑袋里的肿瘤，就像是突然出现的一样。”

我又问道：“排除掉遗传的可能了吗？”

“排除了，周老师家族并没有肿瘤病史。”

我支着脑袋，坐在椅子上，沉默许久。

这个肿瘤手术难度相当大，稍有不慎，我就会害了周老师的命。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面对这样难度的手术，才勉强能有三成的把握。

换作别人，成功率更是低之又低。

再加上我在国外就没主刀过多少场手术，面对这种情况，一时间竟失了主张。

“师妹，不要有心理压力，既然老师让你主刀，那就有他的理由。”

“你是我们几个人里天赋最好，最用功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陈医生，拿个主意吧，需要什么资源，我们一定做到！”

...

多方的鼓励和支持反倒让我更加紧张。

我攥着笔的手隐约沁出汗珠。

在一番思想斗争后，最终还是提出尽快出一套完备的手术方案。

离开会议室后，便跟沈卿往周老师家中赶去。

医院方面承诺，只要两天时间，就能为我配齐最好的医疗设施与协作人员。

我要做的，就是说服周老师接受手术，切除脑内肿瘤。

到周老师家中的时候，师娘正在做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操劳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

而周老师，仍然把自己锁在屋里撰写着自己的研究稿。

“老周，老周，你的若若和小沈来看你了！”

师娘敲了敲门，唤了几声。

我听见房间里好一阵“噼里啪啦”的收拾声，周老师才喘着气拉开房门。

看到我后，他眼神放光，带着笑意：

“陈若，你回来了？这几年身体怎么样？还顺利吗？在国外的时候想不想家？”

“行了老周，孩子们来一趟也不容易，你就少说两句，让他们先吃法吧。”

直到师娘开口，周老师才收了声。

我看了看师娘，师娘朝我点点头，我才鼓起勇气开门见山说道：

“周老师，我是想来劝你接受治疗的。”

没想到他听到这话之后，脸上腾起我从未见过的愤怒，随即就开始赶人：

“滚滚滚！你们都给我滚！我没病，我要接受什么治疗？”

沈卿身上甚至还被周老师拍上好几个鞋印。

“老周，你太过分了！孩子们好不容易来看你一回，都没坐下呢，你就赶人家走？”

“你可是一直拿陈若当亲女儿看的啊！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人家可是刚回国啊？”

一向温柔的师娘再也看不下去，训斥起来。

哪怕师娘再劝，我们还是碰了一鼻子灰，被赶了出去。

回到家中，我刚沾上床，就收到了周老师的短信。

“明早九点，研究室见，不要告诉任何人。”

3、

翌日清晨，我简单洗漱一番后便朝着研究室赶去。

这个地方，是相关部门专门配给，除去我们几个自己人，一般人不会前往。

回想昨晚周老师的信息，我反复琢磨。

这难道是约我单独见面的意思？

到底有什么事情，连沈卿，甚至师娘都不能听？

研究室外，周老师正坐在太阳底下不断翻看着手里的笔记。

瞧他满面红光的样子，真不像是患了肿瘤。

见到我后，他语气柔和：

“若若，昨晚老师态度差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我摇摇头：

“师姐呢？”

“他没来，这次谈话，是专门针对你的。”

“我？”

周老师点点头：

“你还记得出国留学前我对你的期盼吗？”

我回想五年前周老师和师娘的殷切目光，那场面，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当即脱口而出：

“您希望有一天，我可以百分百尊重您的决定！”

“好，太好了。”

周老师长舒一口气，满意点了点头，将手里笔记递给了我。

“看看这个，这些年我的苦心研究都在里面了。”

我心中一阵紧张，迟迟没敢接下。

这个场面实在太像交代后事了。

“周老师，您可千万不要放弃治疗，要是尽早手术的话，还是有很大概率能治愈的。”

“傻妮子，说什么胡话呢？你先看看笔记里的内容再说。”

4、

“我知道，这可能会颠覆你先前十几年的所学所见。但在我眼里，这就是事实。”

“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允许你们切除我脑内肿瘤的原因。”

我翻开笔记，从第一页一直翻到最后一页，没敢错过任何一个字。

我多希望这一切都是周老师的玩笑，或者是一个恶作剧。

但里面的各种数据，各种结论，都太真了！

直到我蹲在地上，喘了许久粗气才缓过神来：

“周老师，您的意思是，让我切除掉您的大脑，保留病灶？”

周老师点点头：

“若若，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老师还是希望你能拿我做实验，来验证其中的想法。”

我带着最后一丝不甘心问道：

“老师，有实验证明吗？”

“大多数还停留在理论与猜想阶段，研究室里有样本，但只能作为参考，具体还是要靠临床手术来做进一步证实。”

“所以你就打算拿自己做先例？”

“有什么不可以吗？我们不就是干这个的吗？为的就是世界上的病人能少一点。”

周老师肩膀微颤，从腰间解下钥匙。

“我先走了，想看什么自己开门去看吧。”

“今天的事情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理解老师的疯狂，一旦被他们知道，老师这么多年的研究就毁了。”

“我的命，就交在你手上了。”

看着周老师远去的背影，我紧紧攥着手里钥匙。

这扇研究室的门仿佛潘多拉魔盒。

我实在害怕，害怕打开以后的结果会推翻我曾经所有的认知！

周老师的想法实在疯狂，他竟然幻想大脑被切除后，在药物的作用下，脑内的肿瘤会替代大脑继续进行工作，从而获得新生！

不过联系到周老师精神焕发的样子，的确不像长了脑瘤。

我究竟该不该听从周老师的话呢？

5、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

我要是老老实实对肿瘤动刀，那么就算失败，我面临的谩骂与斥责也会小很多。

如果成功，我就是整个脑科界的天纵之才！

从此奖项与荣耀将伴随我的一生。

可我要是听从周老师的话，切除他大脑。

那就不同了。

切除大脑的行为实在是不能为旁人所接受，这个手术一旦失败，我整个职业生涯都会毁灭。

以前数十年求学所遇风霜，都将成为泡影。

什么医学界新星，院士门生，这些头衔都将和我再无关联。

等待我的，是全国人民，甚至世界人民的唾骂。

外界会传，我这个毒妇，杀死了世界知名的脑科专家。

最后，我甚至还会面临牢狱之灾。

生与死，荣耀和坐牢。

在多重抉择的压力下，我这两天失眠的严重。

几乎是靠着药物才能勉强入睡。

两天后，我站在周老师病床前，鼓起勇气对他说：

“周老师，我想好了，听你的话，切除大脑，保留病灶。”

“若若，老师也想好了，我不该让你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来完善实验成果，这种想法太自私了，你还年轻，以后的路很长。你就按照世俗的眼光来吧，老师不怪你。”

“老师！”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只是感叹：

“要是这世上的病人能少一些就好喽。”

6、

周老师的手术汇集了全世界所有目光。

各大媒体早早堵在了门外，只为取到最新一手消息。

网上舆论也发酵到了一个不可收拾的地步。

为了确保这场手术万无一失，相关部门将除我以外所有参与人员都换成了最顶级的专家。

这场手术，似乎已经关乎到了我国医疗在全世界的地位。

但我不在乎这些地位，名声，我只想曾经谆谆教诲我的老师能活下来，仅此而已。

随着麻药起效，手术也正式开始。

尽管我反复告诫我自己一定要平复好心情，但在主刀过程中还有微微带着些紧张。

脑内血管密布，每一条都仿佛带着鲜活的生命。

我小心翼翼避开每一条重要血管，不敢有一毫一厘的偏差。

“若若，老师的命就交到你手里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理解老师的疯狂。”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避免职业暴露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脑子里全是周老师曾经对我的耐心嘱托。

令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周老师曾经竟然做过开颅手术，而他在术前却有意隐瞒了这回事。

对于一场高难度的手术来说，这无疑是致命的。

我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会更多。

无论如何，我都相信我的老师。

他隐瞒手术史一定有他的理由，而我要做的就是将他从生死线的边缘夺回来。

我稳住心神。

毫厘之间的博弈是我与死神的对峙。

切除病灶，缝合伤口。

六小时高强度的注意力集中下，我强忍着最后一口气，完成了这场手术。

过程有惊无险，肿瘤也被成功切除。

一同参加的其余专家都惊了眼。

卸下一身累赘的装备，我刚踉跄几步，脑袋一晕，就倒在了手术室口。

7、

再醒来的时候，我果然成为了举世瞩目的医界新星。

各大媒体争相采访，数不尽的重点医院向我抛出了橄榄枝。

沈卿坐在病床前，神情激动：

“师妹，老师说的没错，你是我们几个当中最有天赋，也最用功的那个人！这种难度的手术，就算是老师亲自执行，也不见得能进行的那么完美。手术相当成功！”

“你知道现在媒体都怎么夸你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给我发了好几条关于我的报道。

“你看，就连不少官号都在夸你！”

看到关于我的正面评价，我自然开心，但还是板着脸，询问起了老师的情况：

“老师呢？老师怎么样了？”

“老师那边相关部门派了最好的医护人员看着呢，你怕什么？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有好几家一线媒体的记者都抢着要采访你呢，时间我都给你约好了！”

听到沈卿的话，我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终于松开。

但又对她这种沉迷名利场的态度实在不满。

我露出一抹尴尬的微笑后对沈卿说道：

“我累了，你去吧，大家都是同门，谁去不一样？”

她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既然切除病灶的方案是正确的。

那我估摸着老师那个疯狂的猜想应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