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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的田野犹如热闹的舞台，各类收割机在各个地块上欢快地奔波，发出轰隆隆的巨响；花生地里时不时扬起一阵阵土灰，如尘雾般随西风飘散；苞谷地里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仿佛是苞谷杆在演奏断弦之歌；装着满满车斗花生、苞米的运输车如忙碌的蜜蜂，穿梭不停。

大四学生李菲儿在国庆假期前三天就迫不及待地赶回了老家。原来，菲儿爸的腿疾又发作了，芝麻地里套种的早花生刚拔完，他就累得无法再下地。家里还有四十几亩的苞谷和花生等待收割，菲儿妈无奈之下，只好让正在实习的菲儿请了几天假回来帮忙。

菲儿回到家时，已临近中午，菲儿爸和菲儿奶奶正在院里摘花生。

“爸，你的腿怎么样了？”菲儿放下行李，如离弦之箭般奔向爸和奶奶。

“菲儿回来了，你爸这儿没事儿，休息几天就好了，你快骑电车去地里给你妈帮忙，她正请收割机收苞谷呢。你妈早上把那二十几只羊赶去地里吃草，你去帮忙把羊赶回来。”奶奶轻轻拍着菲儿的手，焦急地催促着。

菲儿骑上小电车，风驰电掣般赶到她家苞谷地。此时，收割机已经离开，只留下一片金黄的苞谷茬。

“妈，收完了呀！”菲儿停好电单车跑进地里。

“嗯呢，菲儿回来了，你爸吃过早饭了吗？”菲儿妈戴着一顶大草帽，满脸的汗水，脸上还沾着草沫，都几点了还问早饭的事。

“他们吃过了，正在院子里摘花生呢！”菲儿赶紧帮妈擦掉脸上的草沫，“妈，快十二点了，回家吧？”看着满地的玉米茬子菲儿感觉没啥事了，可以回去了吧。“你回去，把面先和好，冰箱有肉你拿出来解冻，我等几只大羊吃会儿草，再看看丟地里的苞谷多不多，顺带拣点儿，你把这十几只小羊带回去，来牵这头母羊带回去。”“哦”菲儿应着。妈说着把拴着那头大母羊的绳子递给菲儿，并扬了扬鞭子，一群小羊咩咩地跟着牵的母羊向公路上跑去。

秋天的正午，太阳仍旧热毒似火，菲儿驱赶一群不太听话的小羊，心中又急又热，汗水早已浸湿了她的额头。好在有经验丰富的母羊，每走几步便“咩咩”地叫唤几声，呼喊小羊跟上队伍。幸好此时已至中午，路上人少车稀，一人和一群羊方才顺利地走到了村头十字路口的石碑旁，离家不远了！“滴滴”，正当菲儿想要松口气时，一阵刺耳的汽车喇叭声从后方的路上传来，小羊们吓得四散奔逃。

小羊们惊恐地咩咩叫个不停，大母羊也停下脚步，咩咩地四处回应着。菲儿气得嘟起了嘴，就像一个鼓起的气球。她牵着大母羊站到路边，一辆黑色大奔慢慢停在她身旁，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戴墨镜男人的脸。

“小妹妹，卫东辰住几队呀？”男人嗓音浑厚，字正腔圆，说着普通话，一点也不像农村人。可能是学汉语专业的吧，菲儿对别人说话的感觉很敏感。

“四队。”菲儿简短回答，召集那些跑岔路的小羊，“咩咩，快回来！”她张口朝小羊叫起来。“四队怎么走？”男人摘下眼镜又问，“往前走，第一个路口进村就是了。你快走吧，我的小羊要跑丢了。”“噢，好，谢谢你，不好意思啊，吓到你的羊了，康健快开走。”男人一边赔笑一边对司机说。

戴墨镜的男人叫萧剑，二十九岁，干农业已经十年了，这次来李家话，一点也不像农村人。可能是学汉语专业的吧，菲儿对别人说话的感觉很敏感。

“四队。”菲儿简短回答，召集那些跑岔路的小羊，“咩咩，快回来！”她张口朝小羊叫起来。“四队怎么走？”男人摘下眼镜又问，“往前走，第一个路口进村就是了。你快走吧，我的小羊要跑丢了。”“噢，好，谢谢你，不好意思啊，吓到你的羊了，康健快开走。”男人一边赔笑一边对司机说。

戴墨镜的男人叫萧剑，二十九岁，干农业已经十年了，这次来李家村是想商谈承包土地办合作社的事。

“哥，哥，别看了哈，我要拐弯了看不见了啊！”司机康健是萧剑的好哥们儿，见萧剑一直看着后视镜里跟着小车的李菲儿和她的羊群，忍不住调侃。

“好好开你的车。”萧剑转头笑了笑。

“你说这十七八岁的女孩不应该在上学吗？怎么回家放羊啦？就算不上学也该出去找点事做吧？放羊多辛苦呀！”萧剑说。

“哥，你想多了，估计是回家帮父母收秋的学生呢。”康健笑着说，“咋的哥，看漂亮妹妹干活你心疼啦？”心疼啦！”

“你这张嘴呀，好像我就不能就这个事发表个意见似的。”萧剑白他一眼。

“哈哈，我就是很少看到哥对女孩儿这么上心的嘛！”康健嘻嘻哈哈的笑着说。

哥俩开着大奔走远了，小羊也回队了，菲儿终于把羊群带回了家。

安顿好小羊，菲儿开始洗手做饭，奶奶去生火了，菲儿和面轧面条，爸在坐院子里抽烟，菲儿忽然想起来找卫东辰的那辆大奔，卫东辰是新任村支书，四十来岁，之前在城里搞建筑的，发了财，听说回村是来帮村里致富的。按辈分菲儿叫卫东辰三哥，但她很少见到他。

饭快做好时菲儿妈回来了，十几只大羊肚子吃的鼓圆，我真佩服我妈，菲儿想，骑个电动车还能把一群羊给搞回来。妈说吃过午饭休息下，让菲儿帮她去地里拣苞谷，收割机收掉好多，不拣回来可惜了。菲儿爸腿不好，奶奶年纪又大了，弟弟正在学校准备中考，能帮上妈忙的，只有菲儿了。

正午休呢，菲儿听到她家旺财疯狂的叫声和爸呵斥它的声音。“二叔在家吧，找你聊会儿。”好像是韦东辰，菲儿穿好鞋子走出来，“呀，菲儿怎么在家呢，不是在城里上大学吗？”果然里韦支书，虽然见面少，但上大一时他特意去学校看过她，所以菲儿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他旁边站着两个高大的男生？男人？菲儿想，不知道怎么形容，成熟但年轻。对，就是开大奔的那两个。

“菲儿妹妹，我们见过。”手里拿着墨镜的男人萧剑殷勤的跟菲儿打招呼，“中午帮我们指过路。”

“噢，三哥，你们坐呀！”菲儿还在生气萧剑惊吓了她的羊群，不搭萧剑的话，进屋搬几张椅子放在花生秧垛旁，菲心想，他们可以顺便帮我们摘会儿花生呢。菲儿妈也出来了，看菲儿一声不哈摆着脸，白了她一眼，赶紧把客人往客厅里让，三个男人哈哈一笑顺势坐在了花生垛旁，菲儿爸也赶紧坐下，菲儿妈把倒好的茶水放在他们旁边，骑上电三轮，跟他们打个招呼就带上菲儿又下地里干活去了。

三天后，菲儿正和爸妈在花生地里拣花生，那辆大奔直接停在了她家地头。菲儿爸热情的迎上去聊天，菲儿和妈继续拣花生。

“妈，那人干啥的。”菲儿看了一眼那个高大的身影问妈。

“秋季准备来承包咱村里土地的种地大户。”

“他是种地的呀，不像啊。”

“种地的大老板，咋不像啊，他只管包地，种地和管理都是他请人。”

“他找我爸干嘛呢，我爸连咱们的地都种不了。”

“你三哥说让你爸帮他管理，你爸不是读几年书，打了十几年工种了十几年地嘛，别人说他啥都懂。”

“噢，我爸愿意不。”

“不愿意，你爸不想操心，就想种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再者，这个老板想建大棚种草莓西瓜火龙果这些效益好的经济作物，你爸说大棚的经济作物化肥农药用的重，怕伤了咱们的好地块，以后会影响种粮食，不愿意把地转租给他。”

“那我爸怎么不拒绝他。”

“上次拒绝了，不知道怎么又来了。”

“菲儿，过来一下。”菲儿爸喊道。

“哦。”菲儿跑了过去。这次只有墨镜男一个人来，菲儿走近后才发现，他竟然是个大帅哥，一米八几的身高，大长腿，窄腰宽肩，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单眼皮，眼睛不小，剑眉，额头饱满，下颌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下是丰润的嘴唇……呀，我怎么观察得这么仔细，菲儿不禁脸热了起来。

“菲儿，来认识一下，这位是萧剑萧老板，九零后，年轻有为，你在城里上学，咱们以后也得在城里有认识的人，等明年你毕业了，可以让萧老板帮你推荐几个学校。”菲儿爸有些谄媚地说道。“叔，这好说。其实咱们村的合作社要是成立了，菲儿可以来合作社上班，咱们合作社需要年轻一代大学生的支持！”九五后？还不到三十岁？但可能结了婚就是男人了，菲儿心想。

为了给菲儿爸面子，菲儿和男人互加了微信，应该不会有什么联系吧，毕竟也没什么交集，菲儿在心里嘀咕着。

庄稼收完，便要种小麦了。菲儿回到学校继续实习，转眼到了冬季。

北风潇潇时，地里的农活已经干完，冬小麦和冬油菜已经散开几片叶子了。天气冷没有啥农活干，菲儿爸的腿疾却越来越严重，往年这个时候他可以在天气好时赶着羊群去土坡吃草，但今年，他连下床走动都变困难了。

某个周末菲儿妈妈带菲儿爸爸来城里检查，菲儿全程陪着，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建议赶紧手术，不然后果会更严重，医生说先准备十万块钱医疗费，菲儿爸一听十万块钱，惊愕的张了张嘴却没发声，后来也不再说话了。菲儿把爸妈送上回乡下的班车，一个人沿着马路踟蹰不前，怎么办呢？菲儿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爸就这样躺在床上吧？

回到宿舍菲儿想起那个据说住在城里的那个人——萧剑。

他想租种我家和邻居家那一片地，准备搞大棚种草莓，地租是年租金一亩1500元，别人都同意，可我爸不愿意，我爸在那一块地近30亩，主要是种小麦和花生。我爸说种大棚草莓农药和肥料下的太重，伤土地，以后把地弄坏了再种粮食就不能了，大家都不种粮食对国家粮食储备来说也是不安全的。我真服了我爸，自己的温饱和身体问题尚不能完全解决还考虑国家粮食储备问题，唉，我妈又听我爸的，所以地租出去的事就算搁浅了。我爸如今腿不方便，这几十亩地还真是种不了了，一亩1500元租出去的话一年可以先换回四五万块钱用呢！我能不能联系下萧剑，问问他不种大棚草莓种粮食可以不？这样的话我爸可以帮他管理，我妈也不用这么劳累了。菲儿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决定联系联系萧剑。

找到萧剑的微信，她备注的是萧大地主，哈哈，这样备注很容易记住他呢。

“萧老板好！你此时此刻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一点事情。”菲儿编辑好信息点击发送。

“菲儿好！”他秒回。

好像他专门在等她似的，随后手机又清脆的响了一声，又有信息来。

“聊吧，我有时间。”

菲儿忽然觉得微信聊不明白，不如见面聊的会清楚些。

“可以见面聊吗？”菲儿回复他。

“好啊，你发个位置，一个小时后我到你的学校门口。”

菲儿发了学校旁边奶茶店的位置，收拾一番走出学校，虽然是周末但冬天奶茶店人还不算多，找了靠窗的位置，菲儿坐下来等他。

菲儿一局游戏还没打完，萧剑就来了。

萧大地主身着深色中领打底衫，搭配深色牛仔裤和黑色马丁靴，外披深灰色长款毛呢外套，棱角分明的脸庞帅气逼人……在北方初冬的天气里，他对保暖十分在意。菲儿又在心里暗自嘀咕。自从他进店那一刻起，菲儿就感觉店里的人都在偷瞄他，无论是约会的小情侣还是相聚的小姐妹。不行，有这么个显眼的人在，我还怎么谈事情啊！菲儿点了两杯热奶茶打包，然后把萧剑拉出了奶茶店。

“李菲儿，聊什么事啊？”一出门萧剑就问道。

“我听说你要承包我爸他们那几块地，谈得怎么样了？”菲儿问道。

“你关心这个吗？好好上你的学，等我谈下来可能需要你回村帮忙。”他一边沿着人行道往前走，一边回答。

“我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先把租地款打给我们？”菲儿侧着脸看着他。

“你爸不同意转租地，他跟别人的合同还有三年，他不同意转租，我也没办法。”萧剑捧着奶茶停了下来，“是你爸要租金还是你要租金？”

“我要钱，我需要钱。”菲儿委屈地说着，并把她爸的病情告诉了他，“我听我妈说，如果你种粮食，我爸是同意租给你的。”

“你爸那块地租不租都可以，隔壁五生产队的两百亩地水源和地块也都不错，如果真要种大棚我可以去找五队的队长谈谈。”萧大地主轻描淡写地说。

“你的意思是不租我爸的地了？”菲儿着急了，“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嘛！”

“你呀！说吧，到底是不想让你爸种地呢还是想弄钱给你爸看病？”萧地主一脸无奈的看着菲儿，眼角似笑非笑。

“嗯，都有吧。这么说吧，我一想借点钱让我爸去看病，二想你能高价把地租过去，省得我爸妈这么辛苦。”菲儿只好坦诚交待了。

“你小小年纪还操这样的心，也是为难了。”萧地主转过脸继续往前走，脸上没有啥表情。

“我可不小，明年春天我就21岁，明年六月大学毕业小吗？我爸身体不好，我妈也很辛苦，弟弟还在读初中，我应该是家里的顶梁柱呢！”菲儿赶紧说，“毕业后我就工作了，挣到钱我会慢慢还你。”

“你想借多少？”萧剑又停下脚转过脸来问。

“嗯，五——”菲儿伸下手掌。

“五千。”他笑着说。

“不，五万，五千还不够我爸住一天医院呢？”菲儿纠正他。

“五万？有点多，你怎么还呢？什么时候还完？”萧剑嘴角泛笑地看着菲儿。

“五万可能还不够呢，医生让准备十万。”菲儿难过又失落地望向远方。

“你别操心了，既然医生说要做手术，你爸妈回去会商量这个事的，十万不是小数目，你爸妈也不会把这么重大的担子让你小小的肩膀来承担。这样吧，我转五千给你学习生活用，你不用花你爸妈的钱也算是给他们减少了负担。”萧剑满眼心疼的看着眼前这个孝顺又懂事的女孩，柔声安慰着，看着娇小柔弱的李菲儿，强烈的保护欲在萧剑的心中升腾。

“可我真的想帮他们，但我又真的是无能为力。”李菲儿又急又气自己，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你别哭呀，这，这——”萧剑看李菲儿哭了，手足无措，“这样吧，我明天去你家里看看，如果你爸手上没有这么多钱，我就说想聘他做我的指导师傅，先支五万工资给他，让他好好看病，等他病好了就到我的合作社来上班。”萧剑赶紧说，“如果他不愿意我还有一个方案……”

“真的，你愿意借钱给我们呀！”李菲儿一听激动地一把抓住萧剑的大手，也不顾得听他的另一个方案。

“真的，我说话一言九鼎。”萧剑看李菲儿破涕为笑，担忧的心情也一下子好起了。

“真太谢谢你了，那五万块钱我以后工作了慢慢还你。”李菲儿真是太高兴了，竟然忘了自己是抓着一个男人的大手。

“李菲儿，咱们去吃火锅吧，你的手冰凉凉的，冷吧？”萧剑真想一把握住这只小手，但终究还是迟疑了，没敢下手。

“不好意思哈，我兴奋过头，失态了。”李菲儿抽回小手，圆脸羞羞的通红。

“好吧，吃火锅，我请你，算我感谢你的帮助。”李菲儿吸了几口已经冷了的奶茶，掏出手机想看看哪里有好吃的火锅。

“别查了，走，我带你去一家店。”萧剑说着拿过李菲儿手中凉了的奶茶朝一旁的垃圾桶走去，丢掉两杯奶茶后，萧剑过来带李菲儿过马路对面去找火锅店。

冬天的天黑的早，下午六点，天色已暗，华灯初上，路上的行人和车辆也多起来。

过马路时，一辆骑电车的小哥从萧剑和李菲儿旁边驰过，萧剑下意识的揽过李菲儿的肩膀。躲过车辆后，李菲儿故意走快几步先到了马路对面。

萧剑说的那家火锅店就在马路对面，进了店，俩人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李菲儿不爱吃辣的，萧剑就陪着她点了个不辣的羊肉火锅。

“羊肉冬天吃好，暖和，来多吃点。”萧剑贴心的帮李菲儿夹菜舀汤。

李菲儿一直没说话，因为刚才过马路时萧剑那一揽让她很不舒服，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嘛，她李菲儿没有男朋友，但萧大地主，人帅钱多，钱多人傻，他愿意借钱给她爸，但他老婆或她女朋友同意吗？他要不跟他的家人商量商量？这个问题得弄明白了。

低着头吃了半天，喝了一碗汤，李菲儿也觉得暖和了很多，萧剑也已经微微出汗，把毛呢外套脱下放在了椅背上。

“那个……”李菲儿抬起头，咬着筷子，看着正在低头吃菜的萧剑，“萧老板，你借钱给我家的事儿要跟你老婆商量商量，对吧，如果她不同意，我再想办法。”

“老婆？我很老吗？你看着我像结了婚的人？”萧剑抬起头笑着看向菲儿。“哦，没结婚呀，那，那是女朋友，你跟你女朋友也要商量商量吧？”菲儿放下筷子纠正道。

“女朋友啊，我想找个女朋友商量来着，可没人愿意做我女朋友来跟我商量啊。”萧剑盯着菲儿的脸，微笑着。

“你没有女朋友吗？”李菲儿眼中闪过一丝窃喜，垂下眼睛。“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她嘟囔一句，不再说话。

“我这样的人？我是怎样的人？我这样的人就一定是要有女朋友的吗？”萧剑痞帅地扭着头看着李菲儿。

俩人沉默了片刻，忽然那只熟悉的暖暖的大手伸了过来，拉住菲儿的手，另一只大手也伸过来，把菲儿的手拉到一边，然后紧紧握在手里。

李菲儿还没反应过来，惊慌地抬头看着对面站着的萧剑。

“李菲儿，我，萧剑，29岁，未婚，单身，没有女朋友，请你做我女朋友吧。”萧剑深情地说。

“……”李菲儿本想啊一声，可张开了嘴却没有发出声，赶紧抽回自己的手。

“菲儿，你还小，我给你时间，你可以多考虑考虑再回答我。”看着惊慌失措的李菲儿，萧剑笑了笑坐下来。

“这不是小不小的问题，是我根本就不了解你，我怎么答应你。”停了一下，李菲儿轻轻回了一句。

“那你就要多联系联系我呀，你不联系我怎么了解我呢？”

“你了解我吗？你让我做你女朋友，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男朋友？”李菲儿红着脸嘟着嘴瞪着萧剑。

“你有男朋友吗？你有男朋友的话你有困难就不会想到我了。你要真是有男朋友话，我可以等你们分手。”萧剑宠溺地看着李菲儿，单手托着脸笑着说。

“你——，你还真有点无聊呢。”李菲儿抽张纸擦擦嘴，“吃饱了，我去买单。”说着站了起来。

“吃好了吧，吃好了我们买单，我来吧。”萧剑拿起衣服，掏出手机向柜台走去。

出了火锅店，李菲儿快步过马路，是因为吃饱了饭有力气还是被调侃了心里有气？李菲儿大步向前走，丝毫不顾跟在后面的萧剑。看着走在前面匆匆赶路一言不发的李菲儿，萧剑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唉，真是小女孩儿呀，一言不合就生气。

快到了学校门口，萧剑紧跟两步追上李菲儿。

“菲儿，你爸的事你别担心，我明天就去你家，咱俩的事我不催你，你好好考虑考虑，我可以等你毕业再来找你。”

“谢谢你明天去看我爸，也谢谢你请我吃饭。”李菲儿说完转头跑进了校园。

这一夜，李菲儿失眠了，这是人生第二次有人让她做他的女朋友，上一次是四年前，那时她真还小，只有十六岁。

这一夜李菲儿辗转反侧，嗐，没经历过感情风浪的小姑娘，竟被一句告白的话给整失眠了。

李菲儿在农村长大，思想率真而单纯，虽然家庭不是很富裕，但爸妈辛勤劳作尽力给她和弟弟最好的生活。李菲儿的爸妈是自由恋爱，夫妻感情很好，家庭也和睦，爸妈对孩子都很疼爱，从小到大李菲儿学习成绩中上等，一直也很稳定，没没经历过太多让她痛苦或困扰的事，没有经历就没什么经验吧，这一次萧剑的告白让李菲儿不知所措，四年前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波动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高中二年级的第一次月考，李菲儿破天荒的考了全班第一，为此她有幸参加了航天大学来她们学校召开的招飞动员大会。那一次，她第一次见到她高中的名校友——她们高中所有女生的白月光——某航天大学的优秀学员李程阳。

李程阳个头不高，但整个人清爽利落，身材结实挺拔，举手投足线条硬朗不拖泥带水，标准的兵哥哥的既视感和安全感啊！他在台上发言，说话简短有力，双目深邃又饱含情意，一脸正气且面带笑意，那一刻，李菲儿小小的心悸动了。

听说李程阳老家是李家湾儿的，散会后李菲儿挤到台前找李程阳搭话。

“李师兄好，我叫李菲儿，我是李家村的。”李菲儿一边接过李成阳递过来的招飞简章一边搭话。

“是吗？那咱们可能是自家呢，我的祖上是李家村搬过来的。”李程阳欣喜的说。

“对，我爸说我们和李家湾儿的李姓人是一个族谱上的族人呢！”李菲儿高兴地套着近乎。“真是自家小妹啊。”李程阳和气地说。

“师兄帮我签个名呗，我可以跟同学炫耀炫耀。”李菲调皮地笑着递过一支笔。

“好啊。”李成阳害羞地笑了笑，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并写一下一串数字，“我的邮箱，小师妹有什么招生或学习上的事情，都可以咨询，可以给我留言。”

李菲儿揣着有李程阳亲笔签名的招生简章心满意足地回到了教室，当然菲儿没有在同学中炫耀，这一次她能考班级第一纯属意外，好多同学都不服气呢，如果大家再知道她拿到了李程阳师兄的亲笔签名，那她岂不成为众矢之的？

周末回到家，李菲儿给李师兄的邮箱发了几张照片，村里人家树上挂的红柿子，秋天繁忙的田野，金黄的苞谷棒，颗颗饱满的花生，还有家里刚出生的可爱的羔羊……知道李师兄不能及时回信，李菲儿贴心地给他留言说：李师兄有空再回我，我也是一周才回一趟家，师兄如果有喜欢的家乡风景，我可以利用假期拍给你看。

又到周末，李程阳给菲儿回信了。

菲儿师妹好：

非常高兴你给我写信，并且拍这么美好又熟悉的照片给我看。当了兵之后，家就很少回了，一年就算有那么几天假期也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家乡的一年四季，一日三餐，只能是记忆中的模样。谢谢你能同我分享你的假期生活，当然我也很乐意和你交流学习方面的经验和方法，你如果有学习上的苦恼和烦扰我都愿意为你排忧解难。

李程阳

唉，真是一个不忘初心的学霸呀！李菲儿看着李程阳的回信撇了撇嘴，除了学习还能聊点啥。

李菲儿虽然活泼开朗，有开心的事她总嘻嘻哈哈跟同桌或好友聊一聊，但她不喜欢跟同学聊自己的心事，遇到啥苦闷烦恼的事她喜欢写日记。写完，烦恼就翻篇了。

11月20日

上早自习时，坐在后面的男生A总在踢我的凳子，我转过身去，A把一本语文资料递给我。我挺纳闷，这本资料我也有哇，他递给我干吗？我转过身拿着资料翻了下，资料里夹了几张纸，上面写满了字。我怕被老师发现就悄悄的把那几张纸放进了抽屉里，夹在书中。

下课后我把语文资料还给了A男生，他立刻把它又传给了后一排座位的B男生。B男生接过资料一脸笑意的看着我，我没理他，我跟他又不熟。

上午课间休息时我趴在桌子上，偷偷地从抽屉里掏出那几张纸，是一封信，或者说是一封情书，B男生写的。他说他关注我很久了希望能和我做朋友，邀请我一起参加学校的文学社团，让我周五下午小休时去球场看他踢球。他还写了一首长诗，不过我没仔细看，我不想在这方面浪费时间。

但这件事要怎么解决呢？

11月28日

昨天下晚自习，我和同桌刚走下教学楼就被两个男生拦住，其中一个男生往我手里塞了一杯奶茶就向校门口跑去。我和同桌都被吓愣住了，另一男生说那是他同学走读生，他们是高三九班的。我和同桌噢噢应着，我趁他不注意把奶茶塞回他手里拉着同桌赶紧跑回宿舍。

毕业班的学长，快高考了，还这么有闲心。

又到月休假期，回到家李菲儿就点开邮箱，这半个月李程阳没有给她写信，也是哦，人家想帮你学习上的忙可你从不提学习上的事儿。李菲儿觉得很无聊就把自己最近写的日记拍了几篇发给李程阳。

当然学习中也有烦恼呢，英语单词太难背了，解析几何几乎听不懂，对数函数看着像天书，自然地理的地形分析题总是做不会。同桌跟她好朋友因为一件小事闹矛盾几天不说话，坐在前排的女生每次洗头发不吹干就来教室甩了她一脸水，等等的小事，李菲儿都在信中说出来，还问李程阳你和战友之间有矛盾吗？

元旦假期时李菲儿又打开了邮箱，这一次李程阳回信了。

5封信，李程阳不是一天回的信。李程阳先跟李菲儿道歉，说他也不是天天都有时间回信，航天学员都很忙，课程和训练排的很紧。身为军人，他们担负着保家卫国的责任，肩扛着国家和人民的重托，不敢懈怠。

唉，这个师兄太正板了，除了表决心就是各种说教，太直男太无趣了。如果学校的女生知道师兄是这么刻板的人还有人暗恋他不？李菲儿心想，怪不得我妈说看景不如听景，人也一样，你听说的那个人的好是真好，一旦接触了你会发现他还不如传说中的他更动人呢。

李菲儿点开下一封信，李程阳回复了菲儿关于学习上的烦恼和忧虑。他说每个人在学习过程中都会遇到困难，勇敢的人知难而上，有志的人奋勇拼搏，你所有的坚持和努力终会换来拨云见日的那一刻。

又是说教，就不会讲点你上高中时经历的同类事么？我肯定会坚持学习的，瓶颈期一过不就是云开雾散么？李菲儿看着正经又呆板的回信，感觉跟这个李程阳再聊下去也没啥意思。

假期第二天，李菲儿又忍不住手贱的点开了一封信，李程阳劝菲儿，感情的事儿如果不知道怎么解决，可以求助班主任，让班主任找男生谈一谈。

天呢？菲儿想，我几岁了？啥年代了？这种事还要找班主任呀！我早就在QQ上解决了，发给你看只是把你当个树洞，把那一刻的情绪发泄出来而已。李师兄，拜托了，不聊了，咱俩真不是一路人。

李菲儿是个做事有头有尾的人，毕竟跟李大师兄也联系了三个多月，断交，咱也要正式些吧！李菲儿想了想立马回了封信给李程阳。

李师兄好：

元旦假期快乐哟！咱们联系有一段时间了，谢谢你陪我渡过了青春岁月的这段迷茫期。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好好学习，努力向上，争取明年高考，金榜题名。

师兄的学习和训练都很忙，不敢打扰你了，咱们就此别过，师兄有机会回老家的话可以来我家坐坐。

李菲儿

李菲儿写完就点了发送，还没下线呢，邮箱就提示有回信。

李菲儿点开一看是李程阳。一个大大的“？”，下面写着，开视频聊会儿，方便吗？

原来你们也休假期呀，李菲儿看看房门，上了锁，没人来打扰可以视频聊会儿。

“菲儿好！”李程阳是在宿舍里，戴着耳麦。

“李师兄好！”菲儿说，“你一个人在宿舍吗？”

“一个人。你刚刚是什么意思？咱们不联系了吗？”

“我感觉我打扰了师兄的学习和生活，我笨笨的成绩也不太好，让师兄花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为我操心和讲解功课真是一种浪费，罪过罪过。”李菲儿在镜头前给李程阳作揖道歉。

“哈哈，这怎么不像日记中的你呀，你在日记中写的你像是一个活泼真诚率真的性情之人，怎么今天这么呆板正经。”李程阳满眼笑意地说。

“因为你正经呆板啊。”李菲儿嘟着嘴无力地说。

“那好吧，你不喜欢正经，那你想怎么聊天。”

“就聊天呗，我就发发牢骚发表个意见你就听听呗，天天就是要控制情绪端正思想，在学校老师天天教育回到家我爸妈也是说教，我就不能找个地儿发泄下情绪了吗？”

“噢”李程阳又笑了，“原来你是想把我当成你情绪的垃圾桶哇”

“不是啦，就是想有个跟我生活无关的人能听听我的故事。只是听，不要发表意见。”

“明白，就是个树洞，收到，以后我就当个树洞，树洞没有自己的思想不会发表看法。”李程阳打了个指响笑着回答。

“嘻嘻嘻，谢谢李师兄理解，给你点赞。”李菲儿刚刚郁闷的心情一下爽朗起来。

接下来李菲儿叽叽喳喳又说了半天班里元旦晚会的事，李程阳全程面带笑意的看着她，聊了半个小时，李程阳说有事就下线了。

李程阳在后来的信中说，其实那天视频时他的三个战友都在现场，就那一天假期，大家都想在这一天同家人联系。听李菲儿说断交以后不联系了，很是着急，不得已在战友面前开了视频。我说呢，坐在那里除了笑一动也不动，只听我说也不怎么说话，是因为有人在不敢多说话呀！李菲儿恍然大悟。

在后面的通信中，李程阳跟李菲儿讲了他的家庭。他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离开了家，他爸爸为此很受打击长年在外做工很少回家。李程阳是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母爱，没有的，父爱是每年转回家的钱，还有就是三年五年才回来一次却不怎么亲近他的父亲。

他说，我小时候穿着破烂，爸爸不回家，有时也不给爷爷钱，天很冷了我还没有棉衣穿，奶奶就不让我去上学，怕我在上学的路上冻坏了。没有小朋友愿意跟我玩，他们都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奶奶又养鸡又养鸭，我家院子很脏，小朋友们都不来找我玩，我总是一个人站在院子门口看他们成群结队的玩耍嬉闹。后来长大些，我能独自走路去上学，没人陪我玩，我就天天抱着书本学习。小学毕业时我被推荐到县实验中学读书，在那所学校的图书馆我看了很多军事方面的书，那时我就立志长大了去当兵，保家卫国，做生活的强者。

李菲儿看了李程阳的信，心疼的流下眼泪。没想到，外表阳光帅气，做人呆板正直，做事雷厉风行的李师兄，原来有这么灰暗的童年。这封信打开了李程阳的心结，也改变了他在李菲儿心中的形象，还有位置。他不再是一个树洞，而是她在远方的一个牵挂。

从此两人敞开了心扉，李菲儿跟李程阳讲她小时候掉水塘的事儿，讲她被家里大山羊在公路上拖行的事儿，讲她当年差几分没考上市一中被补录的事儿……李程阳说他除了奶奶，从小到大很少跟女性交往，因为他妈妈离家出走，爸爸又不负担家庭，别人都说他没人教，邻居的婶娘都不待见他。李菲儿是第一个真正关心他，接纳他，愿意听他诉说的异性，这让他很感激很依恋很珍惜。

通信半年后，放暑假了。李菲儿在一个懒洋洋的午后点开了李程阳的一封信。

李菲儿，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只是短短的几个字，李菲儿却看了半天。

惊喜！害羞！激动！都有吧，隔着屏幕，这几个字照的李菲儿满脸通红。怎么回复？冷静冷静。李菲儿走出家门，在村口谁家的菜地里转悠。

村口的大槐树下坐了一群人在乘凉聊天，菲儿听到她爸的声音。李菲儿怕人看到她通红的脸就又走回家，菲儿妈坐在院子里洗衣服。

“妈，我爸这不扎堆的人怎么今天也去凑热闹了？”

“凑啥热闹啊，这不是新编的族谱下来了嘛，你爸跑去看看。”

菲儿爸回家时真带了一个族谱回来，李菲儿好奇的翻了翻，她特意找到李家湾儿那一支。果然，李程阳也在族谱上，他的简介上写的是航空某大学优秀学员。李菲儿再一看，李程阳按辈分应该是她爷爷的兄弟，也就是说她按辈分应该叫李程阳爷爷，爷爷？天呢！天呢！李菲儿瞬间觉得头嗡嗡作响，这叫怎么个事啊！

丢下族谱，李菲儿就一声不吭的回房睡了，她听到爸爸在跟妈妈说，菲儿今天咋感觉怪怪的，以前看到啥就好奇的问个不停，争个不停，今天看了新族谱咋不发表个意见呢？老爸呀，你咋知道女儿的心事呢，你女儿被那个她叫爷爷的男生给表白啦！

接下来的假期李菲儿都不知道该怎么过，脑袋里总在想李程阳是她本家爷爷的事。按说李家湾儿那一支族人是民国时期从李家村搬走的，如今李程阳跟李菲儿在血缘上已没太大关系的。可是清明拜祖两个村几百号的族人还是聚在一起的，如果他俩真走到一起了，以后可咋跟族人相处呢？李程阳又在部队上，已是大家族的骄傲，假以时日他若勤奋上进飞黄腾达，那我和他的关系岂不成为众人的谈资？

真头疼啊！李菲儿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感情悸动竟遇到如此无奈的打击。该怎么回复他呢？他如果不在乎这些呢？我在乎呀！我在乎他的未来，我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已经很艰辛，我希望他以后的工作和生活都是坦途，我不要他烦恼，不要他忧愁。我和他都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没有我他会遇到另一个更好更合适的女孩儿。李程阳，你一定会有光明的未来，你以后一定要幸福啊！

李菲儿年龄虽小，但还是很有主见，她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抱个头不知道怎么办不如就此断开，及时止损，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她李菲儿要好好复习准备明年的高考，他李程阳也要加紧训练为报考飞行员实现自己的航天梦而奋斗。

李菲儿把族谱上李程阳那一页和她自己那一页拍下来，发给了李程阳。

李程阳，我和你真的是有缘的，但又真的是无分的。这种情况你可以不在乎但我在乎，我在乎的是你，你的童年可以不完美，但我希望你的现在和未来都是顺境没有一丝困扰。我选择放手不是我不喜欢你，而是我太懂你，太在意你，才舍不得你的人生有些许瑕疵。

你有你的未来，而我也有自己的人生，就此别过。

信一发送，李菲儿就退出登录。再见了，第一次爱恋，安心备战高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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